这是她第一次喂许则匀。
以前,知意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一个。
眼前的男人嘴唇苍白干裂,他瘦了。
知意学着先前护士的样子,用棉签蘸取温水,润在他的唇皮上。
许则匀仍然说:“渴。”
孔徽只好再次叫来了医生和护士,知意在一旁观摩如何把许则匀扶坐,然后喝水。
他的伤口向下延伸,几乎过了腰窝。
因此宽松的大裤衩,裤腰提的很靠下。
可以很清晰的认识到他的体脂率创了新低,小腹处的肌肉精劲块垒的模样,和这张英俊但受伤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知意耳根红了一下,她不得不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种时候,想什么呢?
许则匀勉强坐起来,喝了水。又因为趴的时间久了,猛地改变体位,有些头晕目眩。
护士推来配套的小桌板,给他垫上厚厚的垫子,许则匀像上学时趴在课桌上的那个姿势,也算是放松一下。
他大多是跟孔徽聊天,聊这几年孔徽帮忙走过的资金,聊在平都会议上的发言,聊玉南那些缉毒警察的辛苦。
也聊聊澳门的那些场所怎么禁毒。
知意在一旁默默地拿手机下单了一堆这间病房还需要的东西,半小时后陆陆续续有外卖和商场品牌方亲自上门。
因为许则匀的病房是有人值守的,她不得不亲自站在门口,和强七一起对这些物件一一核对签收。
孔徽在病房内的沙发上坐着,向许则匀转述警官小董的话。
金·昂列已经抓捕归案。
说是警方还有流程,要审讯校对,才能确认这个超级跨国犯罪团伙是否全部缉拿。
这是官方应有的流程,但是没有人比许则匀更了解这个团伙。
金·昂列就是在充当‘精神领袖’、教父般的角色,只要他倒台,即便还有一些散兵游勇,也不过是溃散的蝼蚁。
这么多年来,他终于做到了。
知意在门口,余光也注意到许则匀眼尾的一片猩红。
这一路许则匀走得艰难,而知意,参与的极其有限。
她想岔开话题,便问:“小七呢?不是说小七在山城陪你?”
小董一个箭步上前:“知意小姐,小七作为前天晚上恶意交通事故的现场目击证人,正在配合调查。”
知意还想说什么,孔徽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着孔徽对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若有所思了几秒,然后举起来展示。
是许岚的来电。
孔徽另一只手一摊,意思是:你们两个谁接电话?
知意活蹦乱跳,手机自然优先落入了她的手心。
“怎么了,妈妈?”
“腓腓啊,”许岚那边有风雨的声音,可依然没掩盖住她语调里的急切,“你哥怎么样?”
知意:“在医院呢,背部严重擦伤。人清醒,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失忆。”
许则匀听着,额角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好的好的,老天保佑。”
电话来得突然,挂得也匆忙。
孔徽就势站起来拿过知意手里的手机,轻声问:“我要到酒店休息一会儿,你去吗?”
知意咬着嘴唇。
自从许则匀刚才醒过来,他们两个人就有点怪怪的。
知意觉得,像是高中早恋的两个同学,在老师和同学面前刻意避嫌的样子。
她不敢直视他,也不能过于关心他,只能拿余光不住的瞟。
因为有孔徽这个大哥在,两个以兄妹名义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带着一半羞涩三分默契两分尴尬。
没等知意回答,孔徽自说自话:“这样吧,你留下照顾则匀,晚上我来换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话音未落,就看见孔徽已经和助理一起,一阵风似的离去。
她这个堂哥,也真是个神人。
知意看了看脚边,刚刚预定的物品已经到齐。于是准备关门反锁,和许则匀好好的聊一聊。
结果,她的手搭在锁扣上,还没来得及往下按,病房的门又被敲响。
“知意,开门。有客人来。”
是孔徽去而复返的声音。
知意无意怠慢,迅速打开门。
然后整个人石化住。
——竟然是凌远。
知意可没忘记,上次在平都吃饭的时候,‘王爷府’那个修罗场。
她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望许则匀。
许则匀却成了一副相当熟稔的样子,眉梢一扬,洒脱招手:“阿远——”
“你来啦?”
阿远???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
知意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结果因为大臂的抬动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他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龇牙咧嘴。
知意跑过去一看,殷红的血肉表层,又渗血了。
深红的血,混浊着黄色的脓液。
又是一顿按铃,医生和护士在孔徽与凌远之后走进来。
知意全身心都在关注医生对伤口的处理上,然后听见凌远温和地对医生说:“您看下,这是我们公司新研发的表皮生长因子,对组织细胞有强烈的促分解作用,能够加强皮肤表层愈合。并且添加了一定剂量的表皮麻醉剂……”
为首的大约四十岁的,典型告知形象的医生,接过凌远手中的药膏。
仔细研究一番,告诉知意:“这款药不错,但是在我们医院没有备案。”
白大褂们又进行了一遍清创消毒后离开,知意看着被他们处理干燥的创面,举起了手中的凝胶。
她不敢碰他。
也不敢拿着棉签碰他。
但是药还是要抹。
于是半眯着眼,咬着牙,轻到不能再轻,仍药尽量把药膏涂厚一点。
许则匀在说:“多谢你最近帮忙接送腓腓。”
凌远笑:“也多谢你,牵线搭桥,让我引进了缅国的植物。那些东西,在毒贩手里是让人妻离子散的毒品,但是在我公司那些研究员的实验室里,却能变成治病救人的奇药。”
她还没有帮他上完药,就见凌远起身告辞:“这边还有生物科技峰会,我要赶过去下个议题。看到你没事就好,咱们申城再聚。”
知意跟着送出去,和凌远道别。
青年才俊,天之骄子。
无外就是他们几个这般模样吧。
她看着凌远和孔徽的背影感慨,而后听见凌远在问:“孔先生,认不认识澳门岑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