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是什么意思?”柳庭轩抬起头。
“咳咳,不该问的别问。”沈枝意立马把头低下去。
“故事俗套,姑娘就当个故事听。”柳娘笑容温婉,约莫是想起了从前。
“柳大哥还没说为何这里叫双柳胡同呢?”沈枝意仰起脸问道。
“是因为爹爹和娘亲做了好事,大家都感激我们,才将这个胡同取了这个名字。”
柳庭轩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她。
“轩儿说得对,哈哈哈哈哈哈。”柳志年爽朗地笑起来。
“轩儿都被他爹给传染了,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只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
柳娘这时忙出来打圆场,她的神情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沈枝意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和柳娘遇见的第三年...遇到了时疫啊...”
柳志年想起从前,一开始的开心消失不见,变得有些凝重和怅然。
“我爹娘,柳娘的爹娘,都在那场时疫中去了。天要人亡,我们不得不亡。”
好好的氛围急转直下,沈枝意握着筷子一脸无措。
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柳大哥,往事回忆得多了,就会多愁善感。我们在这里相聚,还是说些欢快的话题吧。”
沈惜竹打断他们的回忆,慢条斯理端起茶壶,水从壶嘴流出,一滴未撒。
她的言谈举止,实在是顶顶好的。
“诶,那剩下的让轩儿来说。”柳志年轻拍桌子。
“我?”被点名的柳庭轩四下看看。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和柳娘的事儿?”柳志年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时疫来势汹汹,我娘略懂药理,所以收留了不少人。我爹追我娘,就做了我娘的下手,我娘说什么我爹就做什么。”
“后来时疫解除,我爹顺理成章就追到我娘了。”
“这里的人感念我爹我娘的善心,自发地将这里重新命名,双柳胡同就是这样诞生的。”
柳庭轩说得简单,条理清晰,寥寥几句就将他们后来的事情描述得一清二楚。
沈枝意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柳娘从讲到时疫开始就有些强颜欢笑,那段记忆好像并不算美好。
“原来是这样。”沈枝意喃喃道。
众人沉默下来,偶尔有柳志年招呼夹菜的声音,氛围明显不似最开始火热。
又过了一段时间,饭吃的差不多了,沈惜竹见状,在桌下轻轻扯了扯沈枝意的袖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这就要走了?”柳志年出声。
柳庭轩也抬起头看向她们。
“是,家中父母该等急了。”沈惜竹借口推脱。
“也是,姑娘们慢走。”柳志年站起身行了个礼。
“多谢柳姐姐款待,若是柳姐姐决定好了,可随时来相府寻我们。”
沈枝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步摇。
“这是谢礼。”
“这东西太贵重了,使不得。”柳娘看到她拿出来的那一刻,就连声推辞。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在集市上觉得好看买的。”沈枝意将步摇放到桌上。
“总不能平白无故来柳姐姐家里白吃饭吧。”
她这么一说,柳娘也没有了拒绝的话。
“我会好好考虑的。”她笑着回应。
“那我期待柳姐姐能加入望西楼。”
沈枝意真心地回以一笑。
......
“姐姐,为何如此匆忙带我回来?”
在马车上,沈枝意略感疑惑。
“之遥,那场时疫,是经历过的每一个人的伤痛。”沈惜竹轻声细语。
“天灾,躲不过去,正常。”
沈枝意清楚时疫的凶险,别说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就是在现代,那也是猝不及防,短时间内束手无策。
“可若是人为呢?”
沈惜竹的话仿佛激起了无穷无尽的涟漪,沈枝意猛地抬起头,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时疫的源头是在安邑,你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吗?”沈惜竹第一次如此郑重。
沈枝意不知她为何此时同她讲这些,但她还是本能地摇头。
“是杨家。当今皇后的娘家。”沈惜竹压低声音,那双黑眸涌动着别样的情绪。
沈枝意云里雾里。
“皇后族系死了很多人?”沈枝意觉得怪怪的,说出的话也很不确定。
不对呀,没听说过皇帝有什么宠妃,虽然她觉得帝后不睦,貌合神离,但皇后的位置却一直稳固。
杨氏从一开始就是皇后。
“非但没有死很多人,反而是那场时疫中,无可比拟的大功臣。”
“啊?”沈枝意愈发不明白。
“是杨家率先发现了时疫,对时疫人员进行集中,也是由杨家率先研制出了解药。”
沈惜竹说得认真,她将此事说得格外细致,沈枝意察觉到她有些反常,但还是认认真真听她往下讲。
“你没觉得其中有疑点吗?”
沈惜竹的话萦绕在耳边。
沈枝意眨眨眼:“是杨家主导的这场时疫吗?”
马车内静默无言,沈惜竹点头。
沈枝意难掩错愕,可是震惊之余,又觉得奇怪。
陈年旧事,和她们八竿子打不着,姐姐又是如何知晓的?
现在告诉她,又是想要说明什么?
“姐姐,你不妨有话直说。”沈枝意不想拐弯抹角,她实在不明白沈惜竹的意思。
“太子将不是太子。”沈惜竹朝她微微一笑。
沈枝意仿佛被炸了个惊雷,她不想姐姐嫁给太子是真,所以她拜托了江逾白从中作梗。
可所有人都默认沈惜竹是未来太子妃,如今她说出这番话,完全颠覆了沈枝意的认知。
在她的印象里,姐姐不争不抢,忍辱负重,已经默认了她自己是会嫁给君墨辞的。
怎么突然会?
“圣上的意思。”
沈惜竹又一句话,把沈枝意炸得外焦里嫩。
“啊?”她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皇上想要废太子。”
沈惜竹的嗓音很清丽,但沈枝意听着,每一句说出去都是要被灭口的程度。
“你...”沈枝意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是爹和我说的,是圣上传达给爹的话,也是圣上传达给我的意思。”
沈惜竹不想对沈枝意有隐瞒,她不愿沈枝意被蒙在鼓里,还傻傻地去求江逾白搅黄她的婚事。
“那废太子之后呢?”沈枝意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立二皇子为太子。”沈惜竹如实告知。
沈枝意混沌的意识忽然恢复了一点清明,某人的声音突然就回响在她的耳畔。
“我这一生都见不得光,不过是别人手里一把嗜血的刀,铲除异己,却是助他人登上高位。”
“我为什么不争?我手上沾满鲜血,歼灭流寇铲除奸细从无失手,凭什么为他人铺路?”
“之遥,之遥?”沈惜竹的呼喊声将她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沈枝意怔怔的,表情木然。
原来这太子之位,不管落到谁手上,都不会有江逾白的份啊。
圣上一句话,能将太子之位换成其他人,可唯独不会换成江逾白。
他是见不得光的人,他只能守着他那王府世子的身份,成为每一任太子的开路者。
何其悲哀。
“你怎么了?你的情绪不太好。”沈惜竹看出她的忧思,“是不是我突然说这些话,吓到你了?”
“没有。”沈枝意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能够清晰地想起江逾白说的每一句话。
他早就被圣上踢出局了。
可是还在苦苦支撑,为他的野心而努力。
沈枝意是真的觉得江逾白会造反。
甚至,她觉得,他没有错。
她大抵是病了,居然觉得反贼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