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因为天成道人的死,大堂里讨论的氛围多少有些不同,一切变得有序了很多,没有人再无意义的大声争吵,也没有人敢破口大骂,扬言退出太行山。
而红儿裹着一身白色大袄依然在发呆,她在想刚刚那一剑,心中有些佩服,那可是天仙,连曾经唐真都没有到达的高度,一下!唰的就死了。
唐真曾跟她讲过一个修行界俗语,道杂魔癫,剑短佛缓。
其特意提过剑修的缺陷在于‘剑’作为一个概念终究要有距离,但刚才她连出剑的人都未看到,那个天成道人就已经被划破了喉咙,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玄机。
小脑袋琢磨这些,便意识不到时间匆匆过,等注意力转回来,却见所有人都已经站起,她也跟着起身,原来是又有人走进了大堂。
那是一个白袍修士,中年模样,脸上一片默然,冷冰冰的对着裴林剑行礼。
“玉蟾宫信使,见过太行山山主!”
裴林剑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他身旁的人开口问道:“蟾宫信使来我太行山所为何事?二祖之事我太行山昨日已经认可,并回信给了蟾宫。二祖的第一条圣人令,我太行也是履行了的。如今南洲四处繁忙,各家还是要以先稳固内部为重。”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昨天又是认二祖又是不起刀兵,我都一一认可了,但现在我自己这边也忙的要死,没工夫天天陪你蟾宫拉大旗,大家都安稳之后,再来分配利益地盘不好吗?
信使并未看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轴道:“来此是为了传二祖的第二条南洲令。”
“召南洲各地各宗领袖前往玉蟾宫。”
这话刚说完,整个大堂就一下嘈杂起来,有的人冷笑不语,有的人面色不忿,甚至有人直接吐了一口唾沫,你白生真当自己这个二祖是白玉蟾的接班人了?你说召就召?
就算白玉蟾也没干过这种事!你凭什么?
那信使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堂中,对于周围的嘲讽毫不在意,直到裴林剑漠然的挥手,众人的声音才缓缓安稳。
“继续。”裴林剑抬手示意。
信使点头致谢,然后再次开口念道:“召南洲各地各宗领袖前往玉蟾宫,限期三日,拜祭玉蟾祖师,三日后祖师落葬蟾宫旧址。”
大堂里安静一片,没有人再说话。
信使也没指望他们说出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两个一并递出,“裴山主,另一封是送给在太行山中的天下各宗派队伍的讣告,如果想参与吊唁者,亦可同来蟾宫。”
裴林剑站起身,走上前双手接过,“有劳信使了。”
这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啊!
白生啊!白生!
他对白玉蟾的利用简直开发到了极致,想来还在南洲的人只要受邀,没有人会拒绝前往祭拜白玉蟾的。
那白袍修士点头,然后道:“还有一句二祖口头请求让我带给太行山。”
“请讲。”裴林剑很有耐心。
“我蟾宫遇袭之夜,魔尊之所以能潜入,皆是因为宫中出了叛徒,今有数位与此事相关的弟子分散于南洲境内,有一些就藏于太行山中,若太行山能帮我宫找到送回,此事当是新生太行与新生蟾宫结下新的友谊。”
“好,信使将名单交于我就好。”裴林剑笑着道。
“没有名单,只有几个名字而已。”信使扫视了一圈堂内众人,“萧不同、白化、魏成。。。”
一串名字念完,众人都还在回味第一个名字,那位青云榜第二竟然参与了杀害白玉蟾祖师?
“我记下了,此事我太行山必然。。”裴林剑随口应下。
“不行。”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一并看去,却见是这两日无论什么都支持的玉屏山终于说出了第一句反对的话。
红儿站在那里,捧着茶壶看着裴林剑和信使。
信使微微皱眉,怎么这大堂里还有个筑基境的修士?
裴林剑也是皱眉,之前的那些‘大事’如果玉屏山说不行,他毫不介意推翻,卖给那位一个面子,但偏偏此事涉及太行和蟾宫的关系,有些严重,而且如此突发,这位姑娘终究不是那位本人,难道不需要回去问问再来?
于是他开口问道:“玉屏山的,这‘不行’是你的意思?还是‘山’的意思?”
裴林剑今早刚刚谈笑间杀了一个天仙,镇住群雄,此时说话气势正盛,哪怕问的平常,也让人忍不住感到紧张,更何况蟾宫的信使还在一旁,大堂里鸦雀无声。
这话倒是问住了红儿。
她说不行是因为白玉蟾要她把壶里的月亮转交给萧不同,如今这些人颠倒黑白,鬼知道会不会直接杀了那个萧不同,既然那位通体雪白的圣人喝了自己的茶,那么他最后交给自己的事,自己也该办到才是。
不过。。这确实是她的意思,不一定是唐真的。
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裴林剑自然一眼就看出此事该是这小姑娘自作主张,于是便笑了笑,不打算让对方难堪,便移回了视线,打算先答应再说。
却听清脆的女声在大堂里响起。
“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再次看去,女孩站在大堂中,脸上没有紧张或者迷茫,眼神亮亮的,她说的无比确定,好像刚才流露出犹豫神色的根本不是她一样。
红儿一直是一个很快作出决定,并毫不犹豫执行的姑娘。
大堂外雨声淅淅沥沥,人们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但此时问题摆在了裴林剑的面前,这个男人看了看红儿,女孩站在那,看着他,认真而确定,又看了看信使,他皱着眉看着红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裴林剑开口了,“此事我太行山还需考虑一二,考虑好了再回信蟾宫。”
这便是拒绝了。
信使没有多说,他依然看着红儿,半晌后,突然笑了。
这是他进了大堂后第一次笑,笑的很含蓄,但确实有些开心,他对着红儿行礼,然后道:“我看姑娘觉得面熟,但最近心思杂乱,一时也没想起来,不过就在刚刚,我忽然记起在哪见过姑娘了。”
红儿看着信使,她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对方。
“我是在一张榜上看到姑娘画像的,只是因为那上面画的是红裙,所以一时无法对应。”
红儿垂下眼,看向手里的茶壶。
信使的声音变得有些大,似乎要盖过外面的雨声,“不知是否是您当面,‘再红妆’姚红儿姑娘?”
轰!
屋外有雷鸣声,雨下大了。
大堂里安静了一会,依旧是清脆的回答。
“是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