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闭着眼盖着毛毯平躺在榕树下的椅子上。
“要睡的话,回屋睡。”红儿开口。
唐真眼睛都不睁,只是摇了摇头,“我就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且看他如何应验!”
他在赌气,和唐假赌气,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确实事到临头,没得选,但这个什么收许行做小弟,实在有够离谱的!
他就打算躺在这装死,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往天上去的,便是那几轮月亮把许行围杀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远处的山里依然有断断续续的巨响传来,像是鼓声,又像山崩,此时天门山脉已经厮杀了大半夜,该逃的已经逃走,还活着的早已杀红了眼,每个人都可能失去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也可能亲眼看着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师父在高空坠落,这让人如何不疯狂呢?
疯狂的修士,暴躁的灵气,无懈可击的大义以及许行共同铸就了今晚的天门山脉。
唐真听着那些轰鸣,似要睡去,他的额头有些疼,这让他无比的疲惫,恍惚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他不知是不是梦,但他的脸上勾起了一丝笑意。
如果是梦,那该是一个安稳的美梦吧。
梦中,他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有红儿的、老拐子的、姚安饶的、周东东的、师父的甚至还有南红枝的,好多人在说话,只是听不清在说什么,最终一切都汇成了一句话。
“喂!醒醒!”
唐真猛地弹起,整个人像是一柄拉满了力的弹弓,他一把扯下脸上盖着的东西,然后便看见了刺眼的光。
那是初升的日光。
南洲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很多事没有结果,很多人无法再次醒来,很多路还在未来等待,但夜晚终究过去了,太阳照亮了天地,还活着的人们自然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唐真低下头,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顶明黄色的草帽,上面有些尘土和刮痕。
他抬头四顾,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坐在他竹椅旁的地上,那家伙赤裸着膀子,满身的腱子肉上不断地蒸腾着热气,像是一个刚结束运动的大小伙子。
“你醒了?”男人看着他问。
“你还活着?”唐真看了看四周,依然是玉屏观,只是一切都被阳光映照成了橙黄色,让人暖洋洋的,他抬起头发现老榕树上绿意盎然,“这是幻境?”
此时天门山已入冬,榕树的树叶与真正的季节不对。
“哎,灵气催发的,我顺便把那片叫响林的林子也给催发了!”许行挠了挠脸,似乎脸上有些痒,然后继续道:“就当是我补给王玉屏那小丫头吧!毕竟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唐真重新坐下,看着许行,“你认识她爸?她爸怎么死的?”
“也不是很熟,实际上他当初找到我们提出这个计划的之后没活几年就死了,我们只见过几面,而且大多时候也都在谈天门山脉的未来而已。”许行似乎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对方的长相了,也许玉女那丫头还记得?
不过不重要了。
“她爸提出的这个计划?”唐真一愣,没记错的话,屏姐的父亲只是炼神境吧!
“也没有这么全面,只是给了个构想,利用天门山脉本身的两派火并来打击外部势力,最终保留一股强大的势力来一统天门山脉。”许行随口道。
“所以你、屏姐父亲和百剑峰算计了所有人?”唐真忽然想到郭师兄那柄很不错的仙胎黑剑,如今来看,倒是可能百剑峰让玉女峰转交的,不然玉屏山哪里搞的到如此灵物呢?
“少了。”许行摇头。
“还有谁?玉女峰?”唐真挑眉,那便只有和玉屏山一直往来密切的玉女峰了。
许行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竖起五根手指,“我、王泽、斐林剑、林阿瑶还有金跃鳞。”
唐真不知这些名字对应谁,有些迷茫。
“玉皇顶、玉屏山、百剑峰、玉女峰以及。。。金童峰。”许行说的很随意,可听起来却满是感慨,“大家当时说,就算舍了家里传下来的基业,也要改变这个世界。”
“当然,这不包括王玉屏她爸,她家没什么基业。”
唐真终于醒悟过来,为什么小胖说曾经玉女金童本是关系很好,忽然近些年就闹掰了,原来这些年新旧两派争端不断,实际上是因为两派领头的都参与了计划的一部分。
“这金童可不像是演的啊!”唐真微微摇头,他真没想到金童峰是演的。
“什么演的,那是后来玉蟾宫下场力度变大,金跃鳞根本控制不住了而已,整座山峰甚至他的家族都已经心向玉蟾宫了,他啊!后来连参与我们谈话都做不到了。”许行说到此处似乎有些不舒服,于是想要站起身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只好作罢。
唐真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和脚下土地融为一体,像是在被吸收一样。
“交易,你还欠我一个徒弟。”许行看着唐真忽然开口。
“嗯,你说吧,这天门山脉里你想让我教谁?”唐真点头,他确实曾经答应过对方,给天门二十八峰培养一个徒弟。
许行沉默了一会 ,再次抬起头来,“你可有意见?”
唐真摇头,他没怎么接触过天门山脉真正的天骄,那些人大多都在百剑峰才是。
“此事事关我天门山脉重建后第一个百年,无比重要。”许行看着唐真,有些认真的双手抱拳,“还请真君替我二十八峰寻一个真正的天骄,莫要让我几人白死了才是。”
“你自己在百剑峰挑一个不好吗?”唐真不解。
“真君知道,我素来眼光很浅的。”许行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歉意。
“我不保证,但我会试着看看。”唐真终究不想跟将死之人讨价还价,于是点头应下。
“那许行,在此谢过了,还请真君在找到人前,先替你未来的徒弟好好看顾这片山川!”许行说完,整个人向后躺下,沉入了土地中。
唐真一愣,他猛地站起指向地面,“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一站,他忽的站了起来,身上一冷,原来是毛毯滑落,身旁红儿和姚安饶被他吓了一跳。
唐真扭过头看向东方,却见天边火红一片,一道红色的圆盘正缓慢的浮现,天空从深蓝一路过渡,犹如渐变的纱。
这才是天刚亮啊。
此时的天空中空空荡荡,几轮明月都不见了,晨风吹来,有什么东西歪歪斜斜的滑落九天。
唐真伸出手接住,那是一顶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