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吕藏锋之事到底是谁的恶业,因果追溯怕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看法。
有人觉得他咎由自取,有人觉得是安饶恶念难消,亦或者可以说是唐真没有及时履行自己的诺言给姚安饶找到修行功法,才导致这个局面。
但放在当事人眼中,其实并无对错,或者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些错,包括知了和尚。
唯一例外的,是姚安饶。
在观门前的那声佛号,她说的响亮,其中是否有些调笑之意并不清楚,但肯定是她自己态度的表达。
她没有余力去处理这些事情,她也有属于她的烦恼。
比如此时独自坐在这山下的石洞中,看着眼前断首的佛像,姚安饶就很是烦躁。
她已经坐了一夜了,期间不吃不喝,佛宗手串拨的哗啦啦响,这石像的每一寸都已经记在了心中,但每每心中观想却依然是无首的,不论她如何想,石像依然没有脑袋。
说到底姚安饶根本不知道石像该有怎样的脑袋,她尝试自己在地上画了画,有些丑,而且毫无帮助。
人是无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姚安饶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活动活动了酥麻的双腿,转身走出了洞穴,她要去其他洞窟看看,找找有没有还保存头颅的石像,好歹知道个大致的模样啊。
万佛窟不愧是天门山很有名的景点,这巨大的石壁上不仅有佛窟,还有无数壁画和前人留下的碑刻,大多是赞颂佛宗或者个人感悟,有的被剑痕刮花,有的尚能认清字迹,姚安饶便一边吃着唐真来时准备的干粮与水,一边拾阶而上,东看看西瞅瞅,即无敬畏也无感慨,像是在景区里干了半辈子的扫地大妈。
大窟小窟进了不知多少,却并不见任何一尊有首石像,直到来到一尊足有千米高的巨大佛像下,这佛像是整个石窟中最大的一座,可惜保存并不完好,不仅没有佛首,本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两只手也都齐腕而断,空留下巨大的佛身在阳光下积灰。
不过姚安饶很惊喜的发现这尊大佛身周的石壁上还刻了很多小佛和力士,远远看去倒是有几个保留着脑袋,想来是毁坏之人核心都放在了大佛上,其他地方随意劈砍,以至于错漏。
姚安饶将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开始尝试爬上佛身,以求能仔细观察一二,这佛身虽高,但当初雕刻之人亦需要落脚,故而攀爬起来还算轻松,手脚并用不过小半个时辰,姚安饶便已经来到了佛身肩膀处。
在肩膀另一侧就有一位等人高的菩萨塑像,它的脖颈处有着一道斩痕,但并未彻底切开,所以菩萨的头即便经历无数岁月依然连接在它的身上。
姚安饶小心移动过去,要看看对方的脸,可每每迈步低头后,再抬头这菩萨像却依然侧着脸,即便走到极近处,那菩萨竟然还是看不见脸。
姚安饶终于确定不是她的问题,是这菩萨像在动。
或者说这菩萨像在扭头,此时这菩萨已经完全侧过脸去,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让姚安饶看一眼!
这是活的?
可它为什么不动身子呢?
算了,没有正脸也行,姚安饶看着那背过去的头,心想自己借鉴个大小和纹饰总可以吧。
于是拿出念珠,就在这巨大佛像的肩膀上开始观想,她总要迈出第一步,才能知道之后该怎么走啊!
菩萨身很快在脑海中拼接而成,接下来是头,一个后脑勺缓缓出现,她微微闭目,却忽然听见一声叹息,是来自脑海中的那个即将成型的菩萨!
这声叹气里有些无奈,有些怜悯,还有些厌烦。
这菩萨在自己脑袋里也是活的?
姚安饶一惊,睁开了眼,却见背对着她的菩萨像脖颈处的剑痕忽然变深,随即咔啦一声,这保存了不知多少年的菩萨头翻滚而下,直接摔到了数百米之下的地面上,化为一堆碎石。
姚安饶呆呆看着那菩萨像,心中忍不住有些无语,自己只是想借鉴一些,至于如此吗?
原来唐真说的佛宗虽然送了功法,但不想她和三千正佛扯上关系,是这么回事。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那些保存还算完好的石塑基本全部都把脸对向了自己看不见的角度,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佛珠,才知此物影响力如此之大,也不知是干扰了自己的感官,还是直接影响了这些佛像。
既然不想让她看,那就算了。
最终她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莲花洞中,依然是她观想最久的那个石像前,她再次盘膝,轻车熟路的观想出佛像的石身,看着脑海中光秃秃的脖颈,她决定放弃想象一个菩萨或者佛陀的脑袋。
姚安饶拒绝上赶子求人,她要放些奇怪的东西了。
既然唐真说过,你想什么样,佛就长什么样。
那么,姚安饶很不客气的把唐真的头安了上去,石像的脸变成了唐真的脸,准确的说是唐苟安,头发散乱,额心黑印,脸上的表情不死不活,是当初北阳城里看到第一眼的乞丐版唐真。
你别说,这表情还真配的上佛像的动作,倒也算是无悲无喜,就是颓了些。
于是姚安饶睁开眼,她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穿着僧袍的人。
她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随口道:“那你便叫颓唐佛吧。”
“阿弥陀佛。”身后的长着唐真脸的虚影行了个佛礼,随即消失。
姚安饶迈步走向下一尊石像,她手中的佛珠隐隐散发着佛光,她的‘心佛’终于入门。
于是见佛亦见我,知性亦知明。
下一尊她要找个女相的石像,准备起名叫红儿佛。
她认识的人不多,只好大家翻来覆去的用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