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大事,世界变书也好毁灭也罢,终归是大人物们的事,这些人将秘密藏了又藏,生怕被人知晓。
可除了他们谁又想知晓呢?
那些解决不了的麻烦又不是存在了第一天,既然已经走了千年万年,九洲还是这个九洲。
说到底对你来说的大事,对旁人不过谈资。
生活之巧,便在不顺心亦无法解决之事皆不入我心,安心度日,岂能惶惶?
红儿今晚听了很多天大的秘密,除了涉及罗生门超脱的那一段在月亮里,其余基本唐真听到什么她就听到了什么,看得出来白玉蟾实在心情过于好了,以至于回答唐真的问题不算,还帮忙分析。
但红儿依然没有听懂,不过她听的很认真,尤其是多面琉璃灯,她当然不是那么在意什么十二条大道或者圣人尊者。
她在意的是那位叫做南红枝的姑娘,虽然唐真很少谈起,但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始末,可如今再听到这虽未谋面的女子原来早就成为了某件大事的代价,走进了一场注定的死亡,她心中还是感到了悲伤。
当然,这份心再怎么也轮不到她来。
若是说出口甚至让人觉得她在挑衅,所以她难得的没有安慰此时情绪低落又暴躁同时还在维持思考的唐真,甚至不去看这个男人的眼睛,防止他要想更多,要思考更多。
很难想象唐真的心情到底如何,愤怒?解脱?悔恨?迷茫?
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
他只是在思考,那些情绪留给仇人死时,死人安时,我们再来谈起。
白玉蟾也没有打扰沉思的少年,但也并未急着离开,如今虽然交易做完,但他心情愉悦,故而还有闲情雅致满足一下自己那并不如何茂盛的好奇心。
他抬手淡淡的白光溢出,不如刚才那般明月圆满刺眼,只是淡淡的洒在了竹林中,并不惹人察觉,依然是隔音用的,只是这次是将唐真搁在了外面。
他看向红儿,笑着开口,“你泡的茶不错。”
红儿一愣,她也不知这是恭维还是什么尴尬的搭讪,只好认真回答,“谢谢。。圣人。”
“南洲偏远,消息传到其他九洲会慢一些,但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闻天命阁正准备新创一份榜单。”白玉蟾笑着点头,开始了自己的闲聊。
红儿不知为何他要告诉自己这些,但还是乖巧安静的听着。
“如今卡在了榜单名字上,有说要叫‘祸榜’,有说要叫‘百晦榜’,大意是排出天下最惹人烦或者最能闯祸的人。”
红儿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了。
“据说此榜就是几天前刚刚决定设下的,不过榜首的称号已经定了,”白玉蟾看着红儿的脸。
红儿面色平静,抬头看向这位圣人的眼睛,不知怎么想起了玉屏观主殿里的拖月蟾蜍雕塑,忍不住笑了一下,很浅,但却是很大的进步。
“叫什么?”她配合的问。
“再红妆。”
红儿轻轻点头,给白玉蟾蓄满了茶水,虽然这位圣人说自己只喝两杯,但她还是该倒上才是。
白玉蟾看着女孩,他没见过南红枝,也不在意天下的八卦,只是终究活的太长经历太多了,所以一眼看透了女孩。
不仅是她的所思所想所难,还包括这个女孩面对一切的底气。
“唐真确实是天纵奇才,这道功法也确实适合你,可惜天门灵脉虽好,但终究是一地之息,那一块石子用来煮茶尚可,做饭不够。”他看向红儿手中提着的那木棉花纹样的茶壶,说的很是诚恳。
是的,虽然这是天门灵脉中极好的一块灵脉结晶,但再如何好,也不可能养出天下绝顶。
“地上之物,终究飞不上天,如此修下去你不如南红枝。”白玉蟾说的毫无怜悯之心。
红儿抿了抿嘴,此时她已不是那个在山洞里被野狐禅师三言两语说的心乱的小丫鬟,她学会了沉默,沉默的反抗。
“你们在聊什么?”忽然一道男声随着一股夜风传出,唐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那些思考,他手扶着抹额,挑眉看着白玉蟾。
白玉蟾对于他能穿过自己隔音并不意外,对于唐真的警惕也并不介意,毕竟如果换做他是唐真,现在看到所有圣人都该警惕才是。
“闲聊而已,这月色已过了最美的时候,我也该离去了。”白玉蟾笑着起身,随即哗然看向红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红儿不知他是明知故问还是怎样,但不由得想起了山洞中的兽皮老人,于是平稳的回答道:“姚红儿。”
“红儿这个名字不好。”白玉蟾认真道。
唐真皱眉,你作为圣人管的也太宽了。
红儿则微微低头,她当然知道谁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以为自己是在模仿那位叫做南红枝的姑娘。
“有些像个小丫鬟,你该取个大气点的名字才是,不然再红妆姚红儿,念起来撞字了。”
红儿愣了愣,没想到白玉蟾倒不是如她所想,而是单纯觉得姚红儿像个丫鬟。
“我本就是丫鬟。”红儿说的直白。
“丫鬟可上不了天命阁的榜。”白玉蟾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姑娘还没找到自己的路,不论是修行还是心境,虽然很坚强很美丽,但呆呆的。
于是这位满身皆白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揉了揉红儿的脑袋,像个长辈一般随意的道:“既然交易如此成功,总要个搭头才是。”
“你且帮我送个东西,可好?”
红儿看向唐真,唐真皱着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先听一听,毕竟他在南洲危机四伏,这位圣人如今还很是重要。
“我此生大惑已解,往后欲坐南海之礁不再出世,故而此月在手无用,然我宫中有一弟子,姓箫,名不同,甚有天赋,我欲传之,汝可代劳。”说着这位圣人将红儿的茶壶壶盖打开,随手将手中的白玉珠子扔进了壶身里。
当啷一声。
唐真脸都白了几分,吓的。
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茶壶隐隐开始散发白光。
“不必急着送,多存几天,你的茶便能少些土腥味,当得起无根水。”白玉蟾说罢,转身离开。
红儿躬身行礼,唐真看着茶壶,心底忽然抓住了什么!
他猛地看向白玉蟾,但那人已经消失。
。。。
南洲极南临海,此时不见明月,天空中乌云密布,而雷声电光交替而来,与海浪击打在礁石之上发出的巨响交相呼应。
在昏暗的天光和这恐怖的景象里,两道人影在临海的滩壁上一前一后的行走,走的并不快,甚至看起来有些枯燥。
只有当电光极其明亮时,才会一瞬照亮两个人脸,前面那一位是一个皱着眉耷拉着脑袋的书生,后面那一位是一个仰着头的小姑娘。
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五步。
此时齐渊已经听不到雷鸣海啸,他的耳边只有一阵阵虎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