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莉赌气地瞅着崔宇峰,这个小黑其实鬼主意忒多,哪里像个老实人?
老莫说:“小崔的法子我看行。”
滕书铭点头:“路上见机行事。”
崔宇峰说:是。
“一个民间三流资本家,仗着有些地方势力,挑衅堂堂公安部外派精英,陈三立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滕书铭说,“我要给这样的人吃个瘪,我脱下这身警服不混了。”
成名揶揄道:“陈三立还要放下身段和您交朋友呢,他还挺委屈。”
哈哈,滕书铭笑了,笑得很邪魅。
“我们赢了陈三立这种人也算不得光彩。唉,只能怪他自个儿不长眼。这人呐,一旦有了钱周围有人哄着供着,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悲剧哇……”滕书铭悲天悯人地感慨了两句,最后来了个总结,“先这样吧,大家各行其是,散会。小崔留下。”
……
滕书铭给崔宇峰倒茶。
崔宇峰诚惶诚恐,滕总单独谈话,难道还有事?
滕书铭把茶端给崔宇峰,又递过去一支烟。崔宇峰犹豫了一下,接过,点上。
滕书铭抽了口烟,说:“那个塔塔大佬艾什么来着……”
“艾比克。”崔宇峰喷出一口烟。
“唔,艾比克。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滕书铭两只小眼睛闪着光。
崔宇峰微微一震,又犹豫了,这算什么?考验?还是一种不信任?脑子里又闪过滕总的训诫:你呀你呀……
两人目光一碰,崔宇峰快速地垂下眼皮。
“你耳垂发红,目光游离,鼻翼翕张,这是准备说谎话的征兆,没准儿你现在小心脏在砰砰跳。”滕书铭声音很柔和,“说吧。别有什么压力。小崔,我得提醒你,对领导要忠诚啊。”
咹?扯上了忠诚?有这么严重?
终究是部队的服从意识起到了惯性作用,崔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滕总,艾比克给了我10万美金。”
“噢……”滕书铭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打算用这10万美金干嘛?”
“我起先是……咳。”崔宇峰有些狼狈,这是他第一次在领导面前露馅,有点像犯错误的小孩。崔宇峰鼓起勇气,说,“我这10万块美金是给艾拉姆准备的。我们迟早会回国,我也不会娶那么多老婆,我是想……”
崔宇峰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话头,尴尬得直抠脚趾头。唉,滕总目光如炬,总是给他洞穿心事,简直他妈的就是个老特务。
耳边传来滕书铭不怀好意的轻笑,是从鼻子里憋出来的。
“哼哼哼,小崔,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滕书铭龇着大牙一脸坏笑。
咦?不是你领导让我讲的么?崔宇峰抬头,望着滕书铭,语气有些结巴了:“滕总,不是您,这……”
“对领导要忠诚,对吧?”
对呀。崔宇峰不高兴了,知道你还这样问。
滕书铭叹口气:“你呀你呀……”滕书铭话音未落,崔宇峰头又大了。完蛋了,又是一个不合格!滕总又给自己挖坑了……
“谁告诉你一定要对领导忠诚?咹?党章、条令里有这句话吗?”滕书铭恨铁不成钢,“你要对组织忠诚!领导算个屁呀!”
“你一个情报人员,连撒谎都不会,太Low了!小崔,我对你很失望……”滕书铭仰着头,对着天花板说话,“太老实了。10万块美金这么安排有什么亏心的,挺好。为什么要给人知道?”
崔宇峰被憋得满脸通红,内心却波涛汹涌,他好像明白一点了,滕总在教他撒谎。唔,这就是他挂在嘴上的所谓“军事人员向情报人员”的蜕变吧。
滕书铭语重心长地道:“崔宇峰同志,干我们这一行有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太拘泥形式和程序。有些事情说出来没啥好处,反而给领导出难题。你以后要养成一种思维定势,一切和组织利益没有冲突的事情都需要放下心理负担,放手去干,心安理得地去干,还尽量不能给人知道。”
“为了启迪你的思维,我讲个小故事给你听啊……”
“咳咳,话说我读大学那会儿啊,学校管理非常严格,一切行动军事化。我们那会儿校内规定是不能抽烟的。可我是个老烟枪。嘿嘿。”滕书铭眯着眼,思绪飞回自己的青春时代。
“我们班里也有好几个老烟枪,大伙儿烟瘾都很大。有个同学是直男,他烟瘾大憋不住就向教官报告。报告教官,我烟瘾来了,我不在公共场合抽,我在厕所抽总可以吧?——你猜教官怎么说?”滕书铭望着崔宇峰。
崔宇峰说:“教官肯定说不行。”
“对嘛。当然不行,没有条令规定在厕所可以抽烟嘛。教官公事公办,谁犯蠢提出这个问题谁自己找难看。结果,那位同学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呵呵。”
“我呢,我不一样。我一声不吭,我照抽,厕所抽,宿舍抽,没人的地方我就抽。教官碰见了,瞅我一眼,我也瞅他一眼,没事儿。哈哈。”滕书铭得意地摇摇头,“后来,我这烟就一直抽了下去。那个向教官喊报告的同学最后把烟戒掉了。毕业后他去了检察机关。我呢,我去了国安。”
“我的教官后来评价那位同学,优点突出。老实,忠厚,只能干那种执行业务。我这种人呢,可以干一些需要稍微变通的工作。”说到这里,滕书铭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崔宇峰眨巴着眼珠子。滕总知道自己的毛病,他是在借机给自己洗脑,或者,这是一种变相培训?
“抽烟绝非良习,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样,诚实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然而在情报工作中,过分老实、道德束缚过紧、心理负担过重、心思过于细腻且难以释怀,往往形成心理阻碍。若被这些所困,许多任务将难以执行,人都会变得抑郁……”
“所以,话题回到我们刚才说的,关于忠诚。对国家、事业及组织的忠诚足以立本,无需在意世俗的评判,也无需盲从某位领导。这是我最后要和你讲的道理。”滕书铭说,“你告诉我那10万块美金有什么意思?我很为难啊崔宇峰同志。你是公职人员执行任务不得夹带个人私利,但那是你拿命换的。所得收益我要让你上缴,那是不近人情。你不应该说出来啊懂了吧?”
崔宇峰想了想,试探着说:“滕总,您这是教我以后学着什么话不需要讲,领导的话也不能全信?”崔宇峰心说,我他妈刚才算上你一当不是?
滕书铭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崔宇峰同志,你的生命中最可信赖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组织,还有一个……”滕书铭缓言道:“你手里的枪。”
“记住,你得学会面不改色地说瞎话……不能三言两语就给人套出来。还要修炼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