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修真无岁月。
玄策门三峰并立,呈现三才之势,【天笈峰】乃是门中议事、敕封、祭祀、演武之所在,最为高耸巍峨。
【地泉峰】则为修仙百艺堂口、以及各大金丹长老、门中真传弟子修行洞府之所在。
【人盘峰】却是内门外门弟子、执事修行生活的地方,虽灵机最为稀薄,可反倒是最热闹,最有烟火气的一座仙山。
这一日,自【人盘峰】走下一位带剑女修,这女修唇红齿白、模样秀丽,虽不是倾城绝色,但也算美貌,尤其腰间悬配的那一柄蟒皮剑鞘的法剑,更让此修平添了一分寻常女修少有的英气。
此人名为【杨宛】,乃是玄策门内门弟子,年方六十余岁,已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
筑基修士在云川这等小域境在坊市中可称得上一声“大人”,但在中州域便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玄策门内筑基修士还不算太多,这才显现出金贵来。
路上杨宛遇上了几位同门,也都点到即止地打了招呼,其中有人笑着问道:
“杨师妹,这是要去哪里?”
杨宛低声笑道:“回师兄的话,今日不是传功长老一年一度为众弟子讲道的日子?师妹这边是要赶去【地泉峰】的【玄镜居】占个好位置呢!”
那人奇道:“如今这天色初白,距离长老讲道的午时尚且还有足足三个时辰,师妹何必着急?”
杨宛应道:“早早去候着,总显心诚,说不得能得长老提前指点一二。”
“难说,这传功长老如今讲道已是第十个年头,第一年还装模做样来【人盘峰】讲一讲,后来许是惫懒性子上来了,将讲道的地点挪到了自家洞府门前,累得我们这群弟子还要上【地泉峰】听课……”
那弟子咕咕哝哝,显然有些怨气。
“一年也就一次,师兄何必抱怨。”
“是了,也难怪师妹为长老仗义执言,这是盼着长老给她开小灶哩!”旁边一人起哄道。
“啐!少来嚼真人的舌头根子,你若是修行勤奋、精研术法器艺,长老自然也会给你开小灶!”杨宛笑骂了一句,终于显现出了一丝本真的潇洒与泼辣性子,握紧了手中法剑,下山的步子快了许多。
方才那弟子的戏言倒并非空穴来风,杨宛此人确实很得荆雨青眼,时常私下指点于她,甚至早期峰内还传过他二人的风言风语,闹出好一阵风波。
但杨宛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玄镜真人是丹成金紫的盖世天骄,哪里能看得上她这个初入筑基的内门弟子?之所以时常指点,一是自己性子张扬,厚着脸皮求来的,二也的确是惜才。
她自小觉醒灵根后便有些神异,握持利器时总是比其它的法器更为得心应手一些,威力也大了少许,因而才以法剑为主修的器物。
但她也并非是此心唯剑、不假外物的纯粹剑修。
在杨宛看来,剑器只是一种威力奇大的兵器,并无特殊之处,她之所以使用法剑,也并非爱剑,而是单纯因为法剑的威力比刀、枪、剑、戟这几种法器更强而已。
也正因如此,她所擅长的流派更偏向以术法辅助御剑之术的【术剑】,杀力难以与纯粹剑修相媲美,但胜在手段丰富。
加上她又兼修炼体,是罕见的法体双修之士,以至于虽然不过初入筑基,但战力在筑基初期修士中已属出类拔萃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玄镜真人对她的指点。
“前些日子正巧积攒了不少术法、御剑上的问题,今日倒要一并问了……”
她心中思量着,缓缓登上了【地泉峰】。
“这位仙子!请留步。”
正当杨宛思量之时,一道温淳厚实的声音叫住了她,她转头一看,却看见了一位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锦服青年。
这青年抱着一柄略带紫意的金红色法剑,身上散发着筑基后期的强大气息,与杨宛四目相对,两人却是齐齐一愣。
饶是杨宛是个大胆泼辣的性子,此时也不由下意识躲闪了目光,心中暗暗道:
“好威武的一位郎君!”
那锦服青年的耳根子更是红透了,低声道:“这位仙子,在下【剑阁】管真,有事求见玄镜真人,方才找了个练气的外门弟子问了,只说真人在【地泉峰】居住,并未告明具体位置……”
“原来是【剑阁】的才俊!”
杨宛知晓了管真的身份,心中没来由竟有些失落:“【剑阁】贵为中州三阁之一,论及弟子战力,更是高居三阁之首,不是玄策门这等小门小户可比的……”
只是心中虽然有些不痛快,面上的功夫却要做足了,杨宛淡淡道:“你是来找传功长老的?巧了,我也是去寻长老的,不妨跟我来罢。”
管真不知哪里得罪了面前的女子,他剑心不俗,竟敏锐察觉到了杨宛忽然的冷淡,心中竟也有些失落,但仍不死心地问道:“敢问仙子芳名?”
“【人盘峰】杨宛。”
两人并肩而行,缓缓登上山腰,一路竟然无话,好似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人。
二人俱是筑基修士,脚力自然不同凡俗,几乎不到一刻钟的工夫,便已然登上了山腰,来到了一处幽静所在,正是荆雨结庐修行的青竹小筑【玄镜居】门前。
待得到了地方,管真只觉微微怅然,心中竟似盼着方才的山路能再长一些。
此时距离讲道还尚早,玄镜居前并无弟子前来,倒是空空荡荡。
杨宛上前敲了敲门,唤道:“真人可在?”
“是宛儿啊?进来罢。”
门内传来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话音刚落,青竹小筑的竹门竟随之缓缓开启。
杨宛与管真二人跨门而入,却见一位面容英武不凡的灰袍青年正斜躺在一团云气之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持着一卷志怪小说,左手把着一只青玉茶壶,津津有味地读着闲书,时不时对着壶嘴啜饮一口灵茶,好不悠游自在。
见了此景,管真张大了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荆雨抬眼一瞧,发觉杨宛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人,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正襟危坐起来,轻咳了一声:
“我早算到今日有贵客登门,想不到竟是管道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