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离开后,云起仍然呆呆的坐在太师椅上。
他手里仍拿着那份关于朔衡生平资料的卷轴。
与他不同,朔衡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大势力之一的朔家,这已经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福分。
然而偏偏,在朔衡这短短百余年的生命中,诞生于朔家反而是他最不值得炫耀的事。一岁就被苍澜仙宫太初峰峰主带走收徒,并成为太初峰唯一的亲传。
天生半步风雷仙体,拥有中千世界里最顶尖的天赋。
一路走来,受尽宠爱,更得到了无数荣誉。
而他呢?他只是个夕云城城主与最卑贱的婢女诞下的私生子。
在他八岁之前,甚至没有出过房门一步。
那间小小的、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土床的砖瓦小屋,就是他前八年生活的全部。
直到八岁那年,他的存在暴露了。
他的母亲,那个温柔性子恬静的女人,被一向以慈爱和宽大胸怀着称的城主夫人硬生生乱棍打死,干瘪的尸体像是一块破布一样甩在他眼前。
那天,天空晴朗的甚至没有一片云,耀眼的阳光撒在他身上,是他八年来曾无数次向往的炙热与温暖。
但他却觉得浑身冰凉。
不过因为他到底是城主亲生的子嗣,所以城主夫人没有杀了他。
但完全的漠视,拮据的生活,动辄的打骂,也足以让年幼的他死去无数次。
所以那个曾盼望过亲情的云起死了。
他开始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向上爬。
他完全不管城主夫人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才华和天赋。
直到,那个表面虚伪假装关照的城主又亲手把他推入深渊。
他无奈又绝望的放任自己沉沦在深渊中,最后握住了恶魔对他伸出的援助之手。
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路。
“真是让人羡慕啊……”云起用桌上的蜡烛将卷轴点燃,一点点看着它烧成灰烬,眼底的神色似是清醒,似是癫狂,“朔,衡。”
…
呼——
一阵晚风吹来,正坐在软榻上修炼的朔衡缓缓睁开眼睛。
他起身走到窗边,把敞开的窗户关好。
【宿主,您真的要以身犯险嘛?那样也太危险了吧。】004在朔衡的神识里嘀嘀咕咕的说道。
【这可不是我提出来的计划。】朔衡笑了笑。
【可是您明明就答应了!】
朔衡想了想,觉得这小吉祥物应该是因为太过担心自己的安危了,于是出言安慰。【不说那么多积分还在,就是我身上现有的保命的道具,也足够了,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004还是支支吾吾了半天。
【您完全可以让秦安一个人去嘛……】反正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事。
【我猜,那少城主应该会忍不住对我一起下手的。而且要是秦安不小心死在里面,那我可就薅不到更多的积分了。】
004最终还是被积分说服了,它扭捏的轻声道。【那……那我想要个小蛋糕可以嘛~】
【好。系统商城里有,你直接用我的积分买。】朔衡好笑的回应。
半晌,他突然抬眸看向紧闭的窗外。
那些人,来了。
…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朔衡眉眼凌厉,即便现在陷入了包围圈中,依旧没有半分慌乱之色。
围观这一幕的灰衣下属暗自点头。
不愧是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太初峰亲传,即便是面对半圣也能临危不惧,想要做到这种地步,即便是如今的他也不行。
其实,朔衡本人远比他们看上去还要放松许多。
因为他猜对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人果然没打算立刻杀了他。
到时候进了城主府,无论对方用什么手段,见招拆招便是。
砰!砰!砰!
朔衡象征性的丢出去几个威力差强人意的保命法器,脸上的神色满是凝重。
当看到那半圣修为的城主仍矗立于此,朔衡的瞳孔更是狠狠一缩。
“这位公子,我们主子说了,今夜请你到城主府一叙。”灰袍人抬手一挥,“打晕,带走。”
半圣死尸身形一闪,直接来到朔衡身后,一把将其拍晕,而后把已经晕了很久的秦安和刚刚打晕的朔衡一左一右用手拎着,跟在灰袍人身后离开了酒楼。
一层透明的结界随着四人的离开而消散。
也正是因为这层结界的存在,导致夕云城内竟无一人发现刚刚的小插曲。
…
地牢里,被锁住手脚的朔衡在灰袍人离开后缓缓睁开眼睛。
虽然灰袍人已经去复命了,但周围看守的人可不少。
不过,在朔衡这个“狗大户”的手段下,他们还是很快就被扩散而出的毒粉粉末熏得躺了一地。
朔衡周身灵气一震,直接把手腕和脚腕上的锁链震得粉碎。
如果灰袍人还在这里,就会诧异的发现那能让修士瞬间脱力且无法操控体内灵气的散元丹粉末,竟然对朔衡毫无用处。
朔衡一恢复自由,就先把隔壁的秦安叫醒。
秦安揉着后脖颈子睁开眼睛,先是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然后跟上了朔衡的脚步。
地牢,顾名思义就是囚禁犯人的地方。
玄铁制成的囚笼,缠绕在房梁上到处都是的锁链上,吊着近百个穿着破烂的修士,看起来基本都是些炼气和筑基的散修。
地牢里的气味甚是难闻,然而比那股刺鼻的臭味更让人在意的,是另一股已经能掩盖臭味的血腥气。
人血的味道。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秦安面色冷沉的看着这一切,眼底满是愤怒与懊恼。
若非自己胆大包天的做了一个深入敌方的决定,恐怕到时候打起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尸骨无存。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几千上万人是有了的。”朔衡看着地板上流淌的血水,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这种手段,绝对与邪修无异。
秦安立刻上前一步,看起来想要救人,却被朔衡抬手拦住:“有把握吗?”
他问的,自然是秦安能不能一次性用空间之力传送走这么多人。
“不能,也要能。”
闻言,朔衡便没有再拦。
只要是气运之子认定的事情,他们总是能做到的。
不过看起来,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城主府的计划还是泡汤了。
要是只有他们两人,朔衡倒是可以稍微遮掩一下。
但这么多人一起失踪,云起一定会反应过来这边的情况。虽然也并非不能遮掩,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反而没必要。
现在,朔衡最该考虑的问题是——
到底是用父亲交给他的底牌?还是师父赏给他的宝贝?亦或是宫主大人送给他的‘小玩具’呢?
这真是一个让人苦恼的问题啊!
…
彼时,正在复命路上的灰袍人还没走出太远,就听到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地牢的方向传来。
他猛然回头。
刹那间,只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烟雾朦胧。
脚下的地面猛烈的颤动着,原本平坦的土地碎开一道道狭长幽深的裂隙。
下一秒。
一只火凤拖曳着华丽的尾羽,从漫天火焰里盘旋而上。
耀眼的火光照耀了黑沉的夜色,它挥动双翅,发出了一声清脆嘹亮的、响彻于夜空之下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