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岔路太多,雨下的又太大,她分不清哪条路是下山的路,怕走错路和来找她的人错过,所以又准备回信号塔。可她还没有走到信号塔,就听到“轰隆”的倒塌声,虽然隔的远,但声音震耳欲聋。
当时她真的是吓坏了,如果她一直在信号塔待着,那么她今天就命丧黄泉了。
耳边是楚熙辰微哑的声音,看到树木逐渐颤抖起来,隐隐听到山石奔腾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熙辰,你听……”
楚熙辰松开她,惊愕的抬头看向前方,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他转身在她面前蹲下:“快,我们下山。”
在这一刻,仿佛天崩地裂了一般,水流和砂石冲了下来。百年一遇的泥石遇,没想到让他们给遇见了。
慕婧妍趴在他的背上:“来不及了,后山有一处寺庙,咱们先去那里躲一躲。”
楚熙辰背着慕婧妍,陡坡的泥路太滑,眼看着泥石流冲了下来,有的冲撞在他的小腿上,他不敢走的太快,只能一步步的踩稳,然后再挪动下一步。
他不确定孩子还在不在,就算是不在了,她也摔不得,不但对身体不好,而且流产后重大的创伤很容易造成子宫磨损,无法再生育。
唯一庆幸的是,泥石流刚开始的面积并不大,寺庙又是在后山,所以走过信号塔这一块,就避开了被水流冲下来的石头和断树枝。
到了寺庙外,楚熙辰也耗光了所有的体力,他两腿虚弱的踩在台阶上,一步步上了台阶,将昏迷的慕婧妍放下,头顶的房檐遮去了雨水。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休息了片刻,有了力气,他扶着殿门站起,叩了叩门环。
过了片刻,寺庙的殿门打开,一个小沙弥探出脑袋,看到门外的两人,声音稚嫩的道:“施主,你们是要避雨吗?”
“对。”他身上的名贵西装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已经湿透了,黑发上还滴着雨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小沙弥打开殿门:“你们随我进来吧。”
楚熙辰抱起慕婧妍,进了寺庙,小沙弥跑的很快,一边跑一边扬着嗓子喊道:“师父,有人借宿,您快出来。”
寺庙并不属于度假村,只是和度假村相接而已,所以楚熙辰并不知道度假村的后山还有一个寺庙。
寺庙的住持听到小沙弥的呼喊,从禅房里出来:“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给你说过多少次,不得大声喧哗,你怎么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小沙弥委屈的瘪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人命关天。”
住持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视线落在昏迷的慕婧妍身上,也不问他们是什么人,立即引着他们往客房走:“施主,这来请。”
进了客房,楚熙辰将慕婧妍放在床上,他两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幸好住持及时扶住他。
小沙弥拿了毛巾给楚熙辰,他上前先给慕婧妍擦干脸上的水渍,这才擦自己的。
住持翻开慕婧妍的眼皮查看了一番:“她只是晕了过去,只要不发烧就会没事。”
楚熙辰注视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向住持道了一谢,住持看了看他:“你比她更需要休息,要不要我替你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势?”
从两人的状况来看,应该是遇到了山上的泥石流,幸好他们命大。
楚熙辰动了动青白的嘴唇:“不用了。”
住持没再说什么,带着小沙弥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楚熙辰已是累极,根本不想动一下。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小沙弥走了进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比他年纪稍大点的沙弥。他捧着两套衣服,年纪稍大,长的微胖的小沙弥端着一盆热水:“施主,你梳洗一番吧。”
楚熙辰冲他们扯了扯唇:“谢谢。”
稍胖一点的小沙弥看向床上的慕婧妍,惊呼道:“这个女施主中午我见过。”
楚熙辰微微拧眉:“你在哪里见过她?”
“就在寺庙啊。”
她和孙晋东消失的那段时间来了寺庙?
胖沙弥以为他不信,继续说道:“她和一个大哥哥,两人不但捐了香火钱,还许了愿望系在外面的许愿树。”
因为捐香火钱的箱子是由他抱着的,今天来寺庙的人不多,所以他就记住了。
住持抱着一床被褥而来:“施主,寺庙里没有女尼,所以这位女施主就交由你照顾了。”
楚熙辰还想问胖沙弥许愿一事,但两个小沙弥被住持带走了,他将慕婧妍身上的湿衣服脱下,用热水给她擦洗了身体,抖开一件灰色的长褂僧服给她换上,又将她身下的湿被褥扯下,铺上住持刚拿来的。
一切忙完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拨了拨额头上贴着的发丝,脱下身上的衣服将雨水拧干,然后重新穿上,出了房间。
刚一出房间,寒凉的山风吹来,又加上穿的是湿衣服,他打了一个喷嚏。
胖沙弥端着茶水而来,看到他还穿着自己的湿衣服,说道:“施主,你怎么不换衣服?这样会生病的。”
一想到灰色的长褂僧服,楚熙辰的眉头就微不可察的拧了一下:“外面的许愿树系着所有香客的愿望?包括我妻子的?”
胖沙弥点了点头,呢喃道:“原来她是你妻子啊,我还以为她是今天那个大哥哥的女朋友呢。”
说完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楚熙辰,吐了吐舌头,他大概十二岁左右,脸颊胖乎乎的,笑起来像个弥勒佛。
哲恺和蒋诺原本是打算从寺庙绕到信号塔,但到寺庙外看到楚熙辰披着黑色的雨衣站在竹梯上,将许愿树枝上的红条一个个的看一遍。
两人先是惊喜,又后疑惑,惊喜的是楚总没事,疑惑的是他这在做什么?
胖沙弥站在殿外的屋檐下,扬着嗓音喊道:“施主,你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你想知道那份女施主许了什么愿望,等她醒来问她啊。”
磅礴之势的雨已逐渐在变小,楚熙辰神情急切的翻看着每一张许愿条,似乎找不到到他就不会妥协。
他回头看向屋檐下:“你确定是这个位置?”如果胖沙弥记错了位置,那这么多的许愿条,他要找到何时?
可是纵然找上三天三夜,他也要找到她的许愿条,他想知道,是什么愿意让她差点丢掉性命。
他一边找一边心里又在想,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她所有的愿望他都会帮她实现,只要她乖乖的在他身边,做好楚太太。
哲恺和蒋诺两人对望一眼,树枝上面系的红条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又听到刚才胖沙弥的话,他们确定楚总是在找一个许愿条。
哲恺上前两步,站在树下仰着脑袋,看着竹梯上的男人:“楚总。”
楚熙辰垂帘看了他一眼,手中的动作没停,青白的唇有条不紊的道:“你联系山下的人,等雨一停我们就下山,联系好第一医院最有权威的妇科医生。”
听到最后一句话,哲恺一脸的惊愕:“少夫人她……”
从楚总的话中,他知道少夫人没事,但“孩子还在不在”这几个字他不敢问出口。
“楚总,山间寒气凉,等雨停了你……”他原来是想劝他等雨停了再找,但看到楚熙辰手中拿着一个红条,表情又似震惊,又似欣喜,又似哭笑不得,他将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楚熙辰看着手中的红条,上面的字迹清秀干净,墨汁是上等的墨水,即便是被雨水冲洗,也没有晕染。
“岁月安好,与你同老”,这八个字如同魔怔了一般,刻在他的心间上。
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这八个字求的是她和寒君皓。可是她知道韩君皓和慕梓琪是假结婚后,还是戴上了结婚戒指,所以他敢肯定,这一次她求的是他和她。
他解开树枝上的许愿条,从竹梯上下来,将红条装进西装兜里。
胖沙弥绞着胖乎乎的手指,控诉道:“你怎么把她的许愿条拿下来了,这样会不灵的。”
“她所有的愿望都由我来实现。”楚熙辰扔下一句话进了寺庙,脱去雨衣丢给跟在身后的哲恺。
哲恺和蒋诺看着走在前方的男人,都愣了一愣,他浑身湿透了,黑发凌乱不堪,膝盖以下的西裤上被泥水浸泡的变了颜色,上面沾着一层污诟,走路的姿势并不如平时的沉衡矫健,双腿有些僵直。
回到客房,楚熙辰一直在慕婧妍的床边守着,他宽大的手掌隔着被褥放在她的腹部,孩子也许已经不在了,可是她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哲恺和蒋诺在一直在门外站着,两人上山时穿着雨衣,又走的是水泥大路,除了皮鞋被浸湿了以外,其余的倒还好。
胖沙弥见他们两个像门神一样站在外面,说道:“你们怎么不进去?”
蒋诺拉着胖沙弥走到旁边,压低声音问道:“里面的女人还好吗?”
如果慕婧妍出了事,蒋婕一定会受到牵连,这一次无论大小有没有事,受到迁怒的人肯定不下少数。
胖沙弥见他神色严肃,也一本正经的答道:“师父说那位男施主要比女施主伤的重。”
蒋诺和哲恺的脸色变的更加凝重了起来,难怪刚才看到楚总走路腿脚有问题,原来他受了伤。可就算是两人知道他受了伤,也没人敢进去劝。
这场雨整整下了四个小时,雨一停楚熙辰他们就下了山,山下等候的人直接将慕婧妍送到市中心的第一医院。
当医生第三遍告诉楚熙辰,病人只是淋了雨,没有什么大碍,他再次不确信的问道:“孩子没事?”
医生将孕检报告拿给他看:“胎儿很健康。”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可是……她说肚子疼。”
医生说道:“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熙辰悲喜交集,他还以为孩子没有了,原来还在啊,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吃烧烤一类的东西了,真是吓死他了。
哲恺等人长舒了一口气,蒋婕坐在轮椅上,听到医生的话喜极而泣,幸好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孙晋东走上前,认认真真的向楚熙辰弯身鞠了一躬,认错态度诚恳:“楚总,这一次真的很抱歉,是我不该带她脱离团队。”
楚熙辰的身上还穿着湿衣服,虽然狼狈,但不怒而威的表情却是十分的慑人:“你不该带她单独行动,更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山上。”
这些孙晋东都清楚,甚至听到信号塔塌了,后悔莫及。
蒋诺将蒋婕送回病房,孙晋东和经理也离开了,病房间里只剩下楚熙辰和哲恺两人。
消毒水在空气中弥漫,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萦绕在鼻息间,病房安静的落针可闻,沉默良久,哲恺说道:“楚总,让医生给您做个检查吧。”
楚熙辰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望着病床上输液的女人。
哲恺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医生和护士。
楚熙辰脱了鞋袜,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脚指甲和小腿上的青紫,不仅哲恺,连医生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年轻的护士更是花容失色。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楚熙辰:“楚总,需要打麻药吗?”
楚熙辰垂睫看向自己的双脚,神色不变:“不用。”
医生用小夹子将他掀翻的指甲拔掉,整个过程中,他不曾吭一声,惟有额上渗着的冷汗和煞白的脸色显示着隐忍的疼痛。
医生给他清洗了伤口,让护士给他上药,医生抬翻开他的手掌,掌心里嵌入的石子需要挑出来:“楚总,您忍着点。”
楚熙辰默不作声,青白的唇抿成了直线。
医生用碘伏将凝结的鲜血清洗干净,用小夹子小心翼翼的剥开血肉模糊的皮肉,将里面的砂石清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地上。
李冉拎着衣服而来,看到这一幕吓的惊呆了:“这……怎么一回事?”
事情紧急,哲恺打电话让她送一套楚熙辰的衣服来,没来得及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李冉看向哲恺,哲恺沉默着,当着楚熙辰的面,他无法再提及那个惊心动魄的画面。
医生给楚熙辰处理完伤口,交代了几句,然后和护士离开了。
李冉上前道:“楚总,我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你。”
楚熙辰看了一眼用纱布缠绕的右手,淡淡的“嗯”了一声,李冉将衣服交给哲恺,自己退了病房,顺势掩上房门。
楚熙辰的手脚不方便,在哲恺的帮忙下,他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我有事交代你去做。”
两人的谈话还未结束,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韩君皓快步走了进来,守在病房外的李冉想要拦住他,但被张特助挡开。
进了病房,韩君皓快步走近病床,床上的女人面色苍白如纸,唇瓣也是毫无血色,淡黄色的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滴入手背的血管里,与她的血液融入一体。他哑着嗓音轻唤了一声:“妍妍……”
韩君皓突然闯进来,又如此亲昵的唤着慕婧妍的名字,楚熙辰猛地站起,刚拔过指甲的双脚痛的他冷汗直冒,人又跌坐回沙发里。
见状,哲恺退出病房去找了个轮椅来,要搀扶他坐上轮椅,却被他推开。
楚熙辰看着深情凝视着慕婧妍的男人,声音冷冽如冰:“消息倒是挺灵通。”
韩君皓注视了慕婧妍良久,这才看向楚熙辰,漆黑的眼睛带着一抹恼意,冷声质问道:“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脚上的痛感令楚熙辰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深邃幽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温漠的嗓音平静微哑:“是我的疏忽。”
平静的语调,愧疚的表情,不止韩君皓,连跟随他多年的哲恺都微微怔了一下。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他,何时在对方的指责下认过错?
韩君皓睨了一眼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又看向他的双脚,脚上的纱布渗着斑斑点点的鲜红,旁边放着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满是污泥,连鞋子都变了形。
纵然是这样狼狈,这个男人也依然不减风采。
韩君皓出了病房,向医生仔细的询问了慕婧妍的伤势,听说无大碍他才放心下来。
回到病房外,他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看向里面,楚熙辰坐在轮椅上,在病床边紧握着她的手,宽阔的背影如同一蹲雕塑。
看到这一幕,韩君皓的胸口像是刀绞似的痛起来,此刻她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守着她的再也不是自己,他不再有资格,也不再有合理的身份。
他以为等事情结束后,他向她解释清楚,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的女孩,选择了别人。
每一个深夜里,他总是会一遍一遍的回想起当初,她眼睛发红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娶她,你不喜欢我了吗?”
当时他狠下心肠才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可是却没有想到将她推的远离自己。
三年前,她离开的那一天,在上飞机的那一刻,她发了短信给他,短短的几个字,透露着她的绝望。她说:韩君皓,你真狠心。
其实她永远都不知道,连慕梓琪都不知道,她离开的那一天,他去机场送她了。他怕自己一时心软,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机场送她。
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快要到她登机的时间,他发了疯似的开车奔向机场,途中闯了无数红灯,差点与一辆货车相撞,幸好及时打偏方向盘,躲过了一截,但车子撞在了护栏上。
有好心的市民打了120,准备将他送往医院,但他拒绝了,他咬牙坚持去了机场。可纵然是这样,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到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
韩君皓在病房外站了良久,久到双腿麻木失去了知觉。
张特助将他的痛苦收入眼底,张特助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是却没有办法开口劝他。
韩君皓进入韩氏实习开始,张特助就跟着他,虽然他不知道韩总和慕小姐之间的感情纠葛,但他能感觉的到,韩总对曾经的韩太太,也就是慕梓琪并没有感情,他一直爱着的是慕婧妍。
慕小姐在国外的那些年,韩总每个月都会以慕梓琪的名义打一笔生活费给她,那是他当时三分之二的薪水。
可是慕小姐从来没有动过,后来她打电话回慕家,需要一大笔钱,韩总让他去调查了才知道,那张银行卡已经被慕小姐丢了。
刚开始他不理解,既然韩总爱的是慕二小姐,为什么要娶慕家大小姐。后来他逐渐明白,这个男人的爱如同一把沉默的火焰,可以飞蛾扑火,亦或是自己承担所有的痛苦。
张特助叹息一声,感情这种东西真脆弱,只是短短的三年,已是物事人非。
银行卡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进帐,慕婧妍心生狐疑,就去银行调了明细单。看到汇款人的名字是“慕梓琪”,当时她的心里不是好受的。因为抢了她爱的人,所以用钱来弥补她?那个时候她对慕梓琪是怨的,所以将银行卡折断丢了。
走廊上路过的医生或是病人都奇怪的看向站在病房外的男人,他的背影是清秀挺拔的,也是落寞伤感的。大家猜测,病房里的人对他很重要吧。
许久之后,他才移动脚步,看到长椅上坐着的男人不停的揪扯自己的头发,他的步伐稍稍一顿:“是你。”
孙晋东抬起头来:“韩总。”
他从病房出来后一直外守着,如果不是他怂恿慕婧妍去寺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他要等她醒来才能安心。
韩君皓打量了他一眼,他的头发凌乱不堪,双腿的裤管上沾着污泥,想着他应该也在现场,便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晋东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韩君皓听后愣住了,尤其是听到那句“楚总不顾滑坡和泥石流冲上山去救她”,他既庆幸又难过。
庆幸的是,他的妍妍幸好没事。难过的是,以后她再也不需要他了,会有别的男人保护她,疼爱她,呵护她。这个男人会慢慢的代替他的位置,取代他所有的一切。
慕婧妍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她下意识的去寻找楚熙辰的身影。
听到病床上传来的轻微动静,楚熙辰拨动轮椅到病床前,声音低沉的道:“醒了?”
“嗯。”她的意识还有些混沌,扫了一眼病房,知道此刻在医院里,然后移目看向他,见他坐在轮椅上,心头一凛:“你的腿……”
“不是腿,是脚受了伤而已。”对上她紧张担心的目光,他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不碍事的。”
慕婧妍看向他的脚,他的脚上穿的不是手工定制的意大利皮鞋,而是一双深棕色的棉拖鞋:“我看看伤的严重吗。”
楚熙辰毫不在意:“一点小伤而已。”
见个没有打算给自己看,慕婧妍语气强硬的道:“我要看。”
楚熙辰无奈的幽幽叹息一声,双脚从棉拖鞋里拿出来,就怕她醒来看到会担心,所以晚上让护士将带血的纱布换掉。
此刻被纱布包着,脚趾到底伤成什么样她也看不见。如果只是受了轻微的伤,根本用不着坐轮椅,所以慕婧妍能猜的到伤的应该很严重。
遇到那么危险的情况,他可以随便找两个人去救她,没必要亲自上山去找她。他这么精明睿智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
楚熙辰见她怏怏不语,轻叹道:“我没事,只是护士包扎的有些夸张。”
她掀起眼睫看着他,动了动干涩的唇:“其实……你不用自己冒险上山去找我,那种情况很危险。”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庞上,他冷峻的轮廓线条是柔和的,听到她的话,他微微蹙眉:“别说傻话,你的安危我不放心交在别人的手中。”
他深幽的眸子是沉静黑亮的,此刻正映着她的影子,格外认真的语气令她的眼眶一热,层层浮起的雾气被她压制了下去。慕婧妍轻轻的握住他的右手,纤细的指尖勾过上面缠绕的纱布,眼眶泛酸。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及时找到了她,那她大概就没命了。
楚熙辰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摸了摸她苍白的俏容:“饿了吧,吴妈一早就送来了乌鸡汤,我去给你拿。”
他拨动轮椅走到桌子前,打开保温瓶,倒了一些鸡汤到碗里,缠着纱布的左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拨动轮椅回到病床前:“还是热的。”
慕婧妍接过汤碗,少许喝了几口,碗里的鸡肉一块都没有动。
楚熙辰见她胃口不佳,也并不勉强,晚上不宜暴饮暴食,他接过汤碗放在桌上:“现在才凌晨一点,时间还早呢,再睡会儿吧。”
睡了这么久,此刻她毫无困意:“你晚上睡哪?”
楚熙辰扬了扬下颌,她朝沙发看了一眼,虽然是VIP病房,但秋末晚上天气寒凉,又没有多余的被子,晚上睡沙发上会很冷。
VIP病房的床比普通病房的床要大一些,她往过去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置给他:“一起睡吧。”
楚熙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种明目张胆的邀请是在暗示我吗?”
慕婧妍嗔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贫嘴:“正经点。”
楚熙辰敛去眼底调侃的笑意:“你睡吧,晚上我守着你。”
沙发又短又小,他的脚上还有伤,肯定睡着不舒服,她咬唇不看他,耳根有些微红,声音细弱蚊蝇:“我习惯了你抱着睡。”
楚熙辰将她的别扭瞧在眼里,低低轻笑一声,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慕婧妍扶着他上了病床,他脱去外套躺下,箍住她的腰将其抱进怀里。
隔着薄薄一层的衣料,他的体温一阵阵传来,令她无比的安心:“好好的信号塔怎么说塌就塌了,肯定是工人建塔的时候偷工减料。”
楚熙辰摸了摸她的脑袋,鼻声应了一声“嗯”,眼皮有些困重。
慕婧妍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我怎么感觉你的体温有点高。”
楚熙辰抱紧了她,让她不能乱动:“很晚了呢,睡吧。”
听见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她问道:“你困了吗?”
他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听声音似乎困的没有力气,她温顺的依在他的怀里,不再打扰他休息,后来困意涌上,就阖眼睡了过去。
天快要亮时,慕婧妍是被一个火炉似的温度烫醒的。因楚熙辰一晚上都抱着她,两人的体温不分彼此,又加个她体质一向有些差,所以她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额头。
感觉到温度正常,然后又看向楚熙辰,只见他冷峻的脸庞泛着异常的红晕。
她摸上他的额头,温度烫的如同沸水,面色惊慌的喊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应。她下床就要去找医生,慌乱间撞翻了床边的轮椅,孙晋东急忙闯了进来:“怎么了?”
慕婧妍愣住了,孙晋东的身上穿着保安的那种棉大衣,头发乱蓬蓬的,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动了动唇:“你怎么在这?”
孙晋东揉了揉忪惺的眼睛:“我在外面守了你一个晚上。”
“守着我做什么,有楚熙辰在就行了。”她还不知道大家已经知道了她和楚熙辰的关系。
孙晋东打了个哈欠,如实说道:“是我害的你出了意外,良心上过不去,所以守着你醒来啊。”
“你昨天到底有没有看天气预报?”许完愿离开寺庙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了,当时她就在想这个问题:
“看了啊。”孙晋东拔了拔乱糟糟的头发,神色古怪的咕哝道:“只不过不是昨天早上看的,而是前天晚上。”
慕婧妍瞪圆了眼睛,过了一个晚上天气预报不准是常有的事,何况秋末的天气本来就变化多端。
孙晋东尴尬一笑,她绕过他往病房外走,他跨过一步挡在门口:“生气了?”
她扒开他:“走开,谁有空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楚熙辰在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