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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李先生先前托方小宝递信给我,我前日才得空拜读。”方则仕放下手中茶杯,“早听犬子说李先生断案如神,却不知先生于经世济民一道,竟也有如此大才。”
“方尚书过奖。”李莲花微微一笑,“那信乃是我受一位朋友所托,转呈于方尚书,并非我的见解。”
方尚书眼前一亮:“不知你那位朋友可有意入仕?”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顿了顿,道:“我那位朋友……是名女子。”
“喔……便是那位叶小姐吧?”方尚书了然,“实乃女中豪杰。”
方则仕刚到扬州,但也从杨昀春口中听说了叶姑娘的事,毕竟窦大人的案子绕不开那场震动扬州的剑舞。
“李先生,信中所提之事利于民生,我自当向陛下全力进谏。”方尚书话锋一转,“然而举荐刘可和之事,我心中实在没底。”
李莲花等了一会,没能等到下半句。
方则仕犹豫了一下,像在斟酌言辞。
“方尚书不妨直言。”
“实不相瞒,我对李先生的身份有所猜测。”方则仕放下手中的杯子,直视他的眼睛:“对金鸳盟内事务如此熟悉,又与叶小姐关系匪浅……又是这般年纪……实在太巧。”
李莲花对于自己会被方大人猜出身份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
然而转念一想,大概只有方多病那个生瓜蛋子,会在自己破绽百出的情况下毫无联想。
这短短几天内,已经有三四个只与李相夷有过一面之缘,或者甚至素不相识的人猜到他头上——要么是因为叶姑娘,要么是因为笛飞声……看来自己是不能跟阿飞走得太近。
“那么,方大人想说什么呢?”李莲花摩挲着自己的杯子,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
“李先生别误会。”方则仕被他身上的凛冽气势一惊,连忙解释道:“李门主当年不愿朝廷插手江湖事,反过来,朝廷自然也忌惮江湖人。尤其这刘可和还出自金鸳盟,若是如笛飞声那般行事,实在不宜入朝为官。”
“何况,窦大人之死看似与金鸳盟无关——可你我都知道,这账册是如何被保存下来,幕后之人又是借何方势力将受害者聚集在扬州。”
“金鸳盟欲往朝中安插人手,会否别有所图?”
“依信中所言,金鸳盟只图盐铁经营权,取代万圣道,甚至挑战四顾门,欲做武林霸主。”
“可若不止于此呢?”
“此事我难下定论。”
“然而信中所提民生水利及盐业改革之事,确是我多年夙愿,于国于民意义非凡。”
“所以我想问一问李先生是如何看的——若是李门主作保,那我愿意将身家性命压上一试。”
李莲花眼皮一跳。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竟然还是相信李相夷无所不能。
可角丽谯有什么野心,他怎么知道?
李相夷并不擅长官场上的利益权衡和勾心斗角,否则也不会把各方势力得罪得干干净净。
方大人担忧的问题他就从来没想过——金鸳盟图的是合法生意和武林地位,却不代表角丽谯本人也这样想。
她跟笛飞声不是一条心,金鸳盟和鱼龙牛马帮对她来说也是随手可丢的东西,盟众的性命在她眼里尚且一文不值,何况是盟众的利益?
她从前为金鸳盟筹划是想在笛飞声面前露脸,却也是为了架空笛飞声,自己掌握权力。
她借东海之战将四顾门精锐和金鸳盟主力一起炸死,看似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死在总盟的全是笛飞声的旧部,留下的则全是她自己的人——可以说是一招险棋。
甚至她让云彼丘给自己下毒,也未必是为了捧笛飞声做天下第一——她知晓四顾门的致命缺陷,只要李相夷死了,四顾门就会是最大的输家。
这样的女人真的会甘心把金鸳盟扶上武林霸主,然后捧给笛飞声吗?
老笛啊老笛,你身边有这么个厉害的女人,真不知是福是祸呀……
李莲花思忖良久,决定不再继续参与。
若是自视甚高的李相夷,定会毫不犹豫作保——大不了他去杀了角丽谯,把这个变数摁死在摇篮里。
可他如今有太多要紧事,何况叶姑娘也不喜他把全天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朝堂也好,江湖也好,他们总得学会自己做选择,然后自己承担责任。
“此事我确实……不能肯定。”李莲花微微一笑,“李某一届江湖游医,虽希望盛世太平,却不至于狂妄到以为自己能算尽天下事。”
方则仕一愣。
跟传闻中的李相夷完全不一样啊。
“李先生说的是……老夫冒昧了。”方尚书也回以一笑,“小儿自小便对李门主十分推崇,我原先一直担心他会因此对江湖生出误解。还望李先生多教教他。”
李莲花点点头:“我一直觉得,方小宝与公主成婚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方则仕在说,少年人总以为江湖是法外之地,可以只求快意恩仇——可若是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成为李相夷,去规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往往会被真正的权力撞得头破血流。
他也觉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