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檀香袅袅,却静得可怕。
太后坐在软榻上,指尖死死攥着那块双鱼玉佩,指节泛白。
掌事嬷嬷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娘娘,您别急……”
可太后如何能不急?
她闭上眼,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年前,因容貌倾国倾城,她初进宫就得到先帝宠幸,顺风顺水。
央求冯宰相把妹妹一家接到京城,冯宰相那时要利用她稳固地位,并没有推脱,也想手里握着她一个把柄,于是把苏家从江南安排到京城。
身处后宫,太后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生怕被人发现她曾嫁过人,生过孩子。
她不敢提女儿,甚至不敢在梦里喊她的名字,只能偷偷的想念。
直到三年后,她被册封为妃,先帝允她省亲。
那日,她终于见到了女儿——三岁的小女娃,怯生生地躲在苏夫人身后,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却看不出刚出生时的模样。
“女大十八变,自然和小时候不一样。”苏夫人笑着说。
太后颤抖着手,拉开孩子的衣领——肩头那枚梅花印记还在。
那是她离开江南前,狠心用银簪烫下的标记。
她因为生女儿时难产,伤了身子,进宫后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唯一的念想就是宫外的女儿。
因为爱着女儿,她把苏家从一个布丁,扶持成穿金戴银的皇亲国戚,给姐夫爵爷之位,好东西都往苏家送,其实女儿能用多少呢?她弥补的是作为母亲的心。
太后生得一对出挑的丹凤杏眼,即便迟暮之年也美得不同寻常,泪水已盈满眼眶,声音哽咽,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再细细说来!若敢有半句虚言,哀家诛你九族!”
王大娘伏地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民妇不敢欺瞒……”
她颤抖着声音,将当年的事一一道来——
如何在苏家做奶娘,如何因怨恨苏夫人克扣银钱,如何将孩子丢弃在盛家药铺门前……
“民妇躲在暗处,看着盛家大公子将鸾儿小姐抱进去……民妇放心离开。
过了几日,民妇偷偷去苏府打听,知道苏家已经去了京城,民妇那时想——鸾儿小姐不见了,苏夫人该拿什么和您交代?……”
“民妇有罪……愿以死谢罪……”
太后猛地捂住心口,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哀家的女儿……竟一直流落在外……”
她突然剧烈喘息,眼前发黑,身子一软,晕厥过去!
“娘娘!娘娘!”掌事嬷嬷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喊道,“快传太医!”
阮娘连忙上前:“让我来!”
她跪在太后身侧,掌心适度拍打太后的肩背部,力道均匀,通过震动刺激经络气血。
五十下后,太后终于缓缓睁眼。
“娘娘!”掌事嬷嬷喜极而泣,“您吓死老奴了!”
太后却猛地抓住阮娘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哀家的女儿……现在何处?!”
阮娘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娘娘,您的亲生女儿……如今正在凤位上。”
“轰隆——”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太后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你是说皇后盛熙颜?”
阮娘点点头,“正是,熙颜自己并不知道是被捡的孩子。您看看这个。”
阮娘呈上几幅画,“那时父亲每年都会请画师来给熙颜画像,说万一有朝一日她的亲生父母来寻她,就能看到她小时候的模样。”
太后颤抖的指尖抚摸画上那粉雕玉琢,翘着垂耳发髻的小女孩,她有一双天生眼尾上扬的大眼睛,微翘的鼻尖,唇瓣嘟起嘟起的唇……天真烂漫地笑着。
阮娘道:“之后家里出了变故,父亲去世,画像就终止了,也就是我们来京城那一年,熙颜十二岁。”
“啪嗒,啪嗒!”泪珠砸在手中的画像上——
太后难以接受,她一直针对的人,口口声声责骂的人,还曾起过杀心的人。
——竟是她的女儿。
太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愧疚,二十年的隐忍……
她的鸾儿,竟一直不在她身边,她竟一直在给别人做慈母。
她……竟一次次地,想要夺走她的孩子……
*
下雨天留客,太后今夜宿在了白云观。
她需要平复心情,回到皇宫依旧要做风仪万千的太后,而她的心已经乱得拾不起来。
靠在禅房的软榻上,手中攥着那幅盛熙颜幼时的画像,指尖颤抖。
哀家的女儿……
掌事嬷嬷奉上参汤,轻声道:“娘娘,保重凤体啊。如今寻到真正的千金,该高兴才是。”
太后抬眸,泪水模糊了视线:“哀家对不起她……哀家没脸和她相认……哀家是多么愚蠢!”
她闭上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八年前,盛熙颜初入皇宫。
那时,她只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灵气,却从未想过……
那是她的骨血。
那日慈宁宫,母子俩在众人的斜眼鄙夷中,惶惶不安,而她作为亲生母亲高高在上,带头为难母子俩。
太后哭得泣不成声,那时哀家的女儿和外孙心里该有多害怕,我却那样欺负她。
为了给嘉妃出气,她罚盛熙颜跪着抄佛经,那孩子反而救了她突发的腰伤。
她心里只当这是个不入流,带着孩子的寡妇,无家世依仗的可怜虫。
她尖酸刻薄,百般刁难,而盛熙颜始终不卑不亢……
“苏家……”太后猛地攥紧拳头,翡翠护甲掐进掌心,“胆敢欺骗哀家,哀家不会放过他们!…..此事不宜声张。”
掌事嬷嬷明白,太后是怕嘉妃知道,苏家闻到风声逃出京城。
此时,养心殿内,烛火暖融。
玄翎捧着盛熙颜的脸,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嗯,风寒好全了,嘴唇都恢复红润了。”
“夫君亲一下。”
盛熙颜别过脸,顽皮道:“不给亲。”
玄翎眯起眼,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强势地将她转回来:“颜颜,你敢不给我亲,我就 yao——”
他压低嗓音,“你可别怪我 yao 疼你。”
盛熙颜白嫩的小手勾住他的脖子,眸中漾着娇媚的光芒:“那我也 yao 你,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