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庆一再追问,他望向她的眼神没有了从前的凌厉冷漠,反倒染上了一层晶莹,雾蒙蒙,又水汪汪的,不似凶狠的狼,倒像是一只可怜的大狗,正在等待着她的垂怜。
一上他这般可怜又委屈的眼神,蓝茵不由心头一软,“你不知道,那就当没有呗!”
听她这话音,似乎还有别的可能,萧容庆最擅长的就是反问,“那若是知道呢?”
“知道你还问?”蓝茵美眸微嗔,大有嫌他啰嗦之意。
“你不肯说清楚,我当然得问清楚,万一我误会了呢?万一又是我一厢情愿呢?”他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怅然轻叹,蓝茵才不信他,
“堂堂摄政王,居然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别的事,或许有自信便可以成功,但感情之事最忌讳的便是盲目自信,更何况你与寻常女子不同,我自然不能以寻常人的心思去琢磨你的态度。”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同?”
“你呀!又犟又怂,时而乖顺,时而臭脾气,是还会耍点儿小聪明,对别人很热情,对我却很冷淡,口是心非……”
蓝茵本以为他会说一些夸赞之词,哪料竟是一句好话都没有,全是挑刺儿,不满的蓝茵粉拳轻砸,锤了他一下,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你到底是哄人呢还是气人呢?”
萧容庆痛得轻嘶了一声,蓝茵见状,这才突然想起他才受了伤,她暗恨自个儿的手怎的这么快?
“是不是砸疼你了?该不会砸到你的伤口了吧?抱歉呀!我不是故意的。”
蓝茵心疼的抚住他的心口,原本他也没有多疼,但看蓝茵如此关心她,萧容庆灵机一动,瞬时哀呼出声,惨兮兮地控诉着,
“才受了伤,你也不悠着点儿,是想守寡吗?”
蓝茵又心疼又无奈,“谁让你说话不中听来着,我只是顺手而已,没想着要伤你。”
“可你会武功,手劲儿还挺大,砸得很疼,你得给我揉一揉,好让我缓一缓。”
蓝茵信了他的话,还真就照做了。认真的揉了会子,她一抬眼,就发现萧容庆正噙着笑望向她,蓝茵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你不是很疼吗?怎么还笑得出来,还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萧容庆这才察觉到自己笑得太过明显,但他也不打算否认,“看到你关心我,还会为我担忧,我当然开心。”
他的坦诚反倒令蓝茵有些不知所措,为他按捏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声音渐低,面颊微酡,
“只是很寻常的关心,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是啊!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一件小事,但对他而言,已甜如饮蜜,萧容庆忽然觉得自己很容易满足,但有一点,他也会在意,
“那你对别人也会这样吗?”
蓝茵眨了眨眼,兀自想象了一下,“若是不小心伤了别人,我会愧疚,但肯定不会轻易的帮他按揉。”
“那为什么会帮我?因为你喜欢我?”
乍闻此言,蓝茵登时红了脸,“你……你想多了,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我有照顾你的职责,再说你今日受伤也是因为救我,若是对你不管不顾,那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吧!”
萧容庆失望哀叹,眼里的光瞬时消散,“总之你对我好的理由千千万,但就是不喜欢我,对吧?”
一看到他那黯然失色的眸子,蓝茵于心不忍,却又没勇气解释什么,“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瞎猜。”
“但我就想听你说点儿什么,我想让你把你的心交给我,完完全全的只属于我。”萧容庆反手握住她放在他心口的那只手,不让她再继续按揉,只紧紧的握住,凝眸申明,蓝茵只对视了一眼,便莫名心虚,不敢面对,
“可我觉得把心交出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怕奉出一颗真心,到了却又被人践踏。”
“没试过怎么知道呢?世事本就无常,谁都料不到,包括你我之间的羁绊,起初我们的确只是互相利用,后来却是戏假情真,我承认,是我先对你动了心,我一直都很明确自己的心意,你不相信我的承诺,我便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只是这个计划后来被萧淮南给打乱了。
但你也看到了,我确实在为之而努力,并没有骗你,哪怕在误会你心属萧淮南,与他私奔的情况下,我也没舍得对你下手,依旧在找各种借口,想要留下你,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到了连我自己都难以接受,却又无法控制的地步,难道这还不算真心?感情深重至此,又怎么可能再改变呢?”
这些年,蓝茵见惯了人情冷暖,深宫之中尤为残忍,她已经不敢相信什么永恒的真心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这一句,萧容庆不可否认,“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不可能,诚如你先前所言,我们无法把控旁人的人心,只能管控自己,那么你就不该再纠结,有朝一日,我对你的心意是否会改变,你只需要明确,你是否喜欢我即可。
喜欢的时候,就全心全意的对待对方,你不需要考虑的太长远,也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当你放低对一件事,一个人的期待之时,你就会发现,其实很多事没你想得那么艰难。放下心中的包袱,去尝试表达自己的心意,鼓起勇气接受一份感情,坦然面对,真诚相待,这就足够了,至于结果如何,但看天意,无愧于心即可。”
萧容庆的这番话说到了蓝茵的心坎儿里,她也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压抑,也就他假装失忆的这段时日,她才稍稍松快了些。
但当萧容庆问起她的心意之时,她又陷入困苦当中,总是瞻前顾后,不敢真正交心,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爱情,也不可能得到。
“你不懂,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得到过,反倒不会惦记。一旦得到了,某一天再突然失去,那种落差感反倒会令人很痛苦。”
她含糊其辞,萧容庆始终无法确定,毕竟她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飘忽,忽远忽近,而他从未抓不住,也摸不透,
“可明明喜欢却又不愿承认,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难道这就是对的吗?喜欢一个人,便会不由自主的想确定对方的心意,蓝茵,我明确的告诉你我的心意,正是不希望你患得患失,我迫切的想知道你的答案,你为什么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
从去年到现在,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但凡你有心,也该感知得到,若这些都不算真心,那什么才算?直到现在你都无法对我完全信任,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才让你有所顾虑,不肯把心交给我?”
蓝茵扪心自问,除却假死的那个误会之外,萧容庆对她的确没得说。纵使说话不中听,但他一直都很维护她,还曾多次为她破例。诚如他所言,她是有心的,他为她所做的那些,她能感知得到,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从小失去的太多,拥有的太少。这些年不是给人做棋子,就是当宫女,再不然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总觉得自己的手段很卑劣,我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谁去喜欢,哪怕……或许……你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我也不觉得这份好感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