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班导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响动。
吴秋秋已经到了班导办公室。
此时九点多,其他老师都回去了。
办公室只剩下班导一人。
她就坐在班导面前。
黑色电脑屏遮住了班导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稀疏的头发下厚厚的眼镜片。
一时间竟然谁也没说话。
吴秋秋盯着班导身后那面挂满“优秀教师”锦旗的墙。
其中一面锦旗的流苏却无风自动。
然后缓缓拧成一缕灰雾,雾中浮现半张焦黑的鬼脸。
吴秋秋眉头往下一压,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再看,那锦旗已经恢复了原样。
难道是这几天神经太敏感,产生幻觉了么?
吴秋秋暗中想着。
“旷课五天,按校规要扣德育分15分。”班导抽出考勤本甩在桌上,声音漠然且阴沉。
纸张翻飞间,吴秋秋瞥见自己名字旁被血渍浸透的空白。
旷课?
她猛然看向了班导有些发福的脸。
在惨白的白炽灯光之下,那张脸熟悉,却又带着一种陌生的气息。
“班导,我上周和你通过电话请假,也说明了情况,你答应了请假,同意我回来补交请假条的。”
“没有记录就是没有!”班导突然剧烈咳嗽,咳出一团黏着黑发的血痰,他像哮喘病人那样剧烈的喘息着。
就像喉咙里卡着一口浓痰,发不出声音,只能半抬起有些血丝的眼睛盯着吴秋秋:“还有,你什么时候同我打过电话?”
班导翻开手机通话记录。
吴秋秋瞳孔一缩,那里一片空白。
她匆匆倒退半步,腕间红线铜钱叮当作响。
“班导?”
班导就像没听到吴秋秋的话一般。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趴到了办公桌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要了命一样的咳嗽。
每一声都仿佛要把肺咳穿掉。
伴随着咳嗽声,他大口大口往外吐着血痰,很快,办公桌都变成了猩红色的一片。
吴秋秋还未有所反应,班导猛的站了起来。
接着爬上办公桌朝着吴秋秋扑过来。
吴秋秋瞳孔地震。
腕间铜钱极速飞出去打在班导的眉间。
班导浑身猛的一顿。
同时韩韫的虚影在走廊窗玻璃上凝结,指尖燃起黑色气息,他隔空抓向那面锦旗,锦旗却凝起了一道浓雾粘稠的黑雾。
随着韩韫手掌握紧,它却骤然坍缩成一只独眼乌鸦,撞碎玻璃飞向泼墨似的夜空中。
乌鸦的瞳孔里好似倒映着徐老怪扭曲的脸,嘶哑声穿透夜空传来:“吴秋秋,你以为躲回学校就能清净了吗?哈哈哈哈哈哈。”
“老朽会无时无刻看着你,看着你的,哈哈哈哈哈。”
吴秋秋握了握拳。
双眼阴沉地看着漆黑夜空。
阴魂不散!!
“他似乎无法真正伤害但你,便只能通过这些手段缠着你。”
“你说,毛倩和庄德华去哪里了?”
吴秋秋已经回过那栋房子了。
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庄德华也失踪了。
而现在的学校里,还有一个毛倩。
真正的毛倩到底在哪里?
“或许你要见到假的那个,才能找到真的那个的线索。”韩韫想了想还是如是说道。
虽然毛倩是谁他都没印象。
但是既然吴秋秋上心,他也就跟着上心。
吴秋秋转头看着班导,班导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像有点头疼,双手不停按着太阳穴。
“吴秋秋啊,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请假条,你明天把请假条补上来吧。”
“还有,你的情况我对同学说过,你双手十指粉碎性骨折,这几个月我给你安排了宿舍,别住校外。”
“另外,毛倩同学主动要求和你一个宿舍,好照顾你,你怎么看?”
原来,在吴秋秋没有回学校的这些日子,班导已经帮她尽可能的把事情安排好了。
班导真是个好人。
吴秋秋有些感激。
而这个假毛倩竟然主动要求照顾她……
那就将计就计。
“好,就按照您的安排,谢谢班导的照顾。”
“嗯。对了,这个月学费明天自己去交。”
从教学楼出来,吴秋秋直奔宿舍。
而且宿舍还重新安排了一间……
宿舍里,只铺了一张床。
床头贴着的大头贴表示它的主人就是毛倩。
宿舍里并没有人。
空床铺弥漫着诡异的檀香味。
吴秋秋眯了眯眼睛,走过去掀开折成豆腐块的被子。
阿诗从窗户爬进来,冲吴秋秋点点头,指甲划过枕套,挑出几缕灰白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
“不是毛倩的。”吴秋秋看着绕在阿诗指尖的头发,“是七十岁以上老奶奶的头发,至少死了三个月。”
而今晚,说好要照顾吴秋秋的“毛倩”,却一直没有回来。
她等到午夜十二点时,熬不住躺床上睡下了。
……
“咯吱,咯吱。”
铁架床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吴秋秋从浅眠中惊醒,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
她猛的坐起来看向毛倩的床。
只见毛倩的床褥拱起人形,被窝里却传出钢笔划纸的沙沙声。
吴秋秋用手肘把枕头底下的弯刀摸出来,却见一截枯树皮般的手从被窝伸出。
手指爬上惨白墙面,在上面刻下血字:
“甲辰年三月初七,吴秋秋欠徐福阴债,计一桩利息:左眼。”
血字浮现的刹那。
那只惨白的枯手突然翻转,直直地朝着吴秋秋的左眼抓来!
“要收利息,你个鬼东西也得先交押金。”吴秋秋甩出弯刀,直接削断了枯手,被窝里爆出老妪的尖啸。
小怪物从床底窜出,一口咬断了那枯手,腐肉溅在天花板上竟化作密密麻麻的“债”字。
那血字已渗入墙皮,留下淡淡铁锈味。
“小家伙咬的好。”
吴秋秋赞赏地说。
然后站起来一跃跳到毛倩的床上,以弯刀插入。
“毛倩在哪里?”她冷冷问。
“嘎,嘎嘎,死了……死掉了哈哈哈。”
被窝里传出阴冷的笑声。
然后慢慢干瘪了下去。
一滩血水从床铺上渗出来,打湿了被褥。
吴秋秋眉头一沉。
却又听到那声音说道:“这只是开始,你等着偿还我家主人的债吧。”
血水渗透,被子里什么也不剩下。
吴秋秋耳边却萦绕着那句话。
这只是开始。
恐怕再无宁日了。
“秋秋,秋秋起床了。”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
吴秋秋听到有人叫她。
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看到毛倩站在地上,看着上铺的她。
吴秋秋一下清醒过来,坐起来道:“毛倩?”
之后看向毛倩的床铺,那里与昨晚她回来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昨夜发生的,是梦?
吴秋秋盯着干干净净的墙壁。
“怎么了,看到我很意外啊?”毛倩继续说。
吴秋秋掀开被子下床,用手肘压住毛倩的脖子,把她压到了墙壁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毛倩呢?”
“毛倩”斜着眼睛,盯着吴秋秋笑:“我就是毛倩啊。你在胡说什么?”
不,她不是。
这是一具纸人。
活人的眼睛是有神的,有光泽与倒影。
而眼前这个“毛倩”的眼睛,则没有丝毫的光泽度,凑这么近吴秋秋甚至没看到倒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纸人。
吴秋秋催动心火,腕间铜钱碰撞声清脆。
“不交代,老子马上把你烧了。”
“咯咯咯咯。”假毛倩却咧嘴狂笑了起来。
“还不了我家主人的债,你失去的只会更多。”
说完,面前的人自燃了起来,变成一堆灰烬。
那些灰烬扭曲着,在地上变成一个一个的字符。
“踩碎蜗牛壳,损地魂一缕;打翻面盆,折人缘三分......”
韩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在用鸡毛蒜皮填他的阴债簿,你做的每件事,都会成为一桩欠他的因果。”
吴秋秋伸脚踩在灰烬上。
“那就欠,凭本事欠的我凭什么还?”
这些天一直被徐老怪缠着,既然躲不过,那她就必须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