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大帅!”谢有财费劲的弓着身子对李枭施礼。
半年多没见,这货的变化太大了。当年刚刚在京城见的时候,这家伙瘦的跟麻杆儿似的。前些年在京城当管事,身子就胖了一圈儿。现在更要不得了,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条线。李枭很怕这家伙眼皮上的肥肉,把他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也遮住。
看起来这家伙最近过得非常滋润,只有生活富足了人才会胖成这副模样。便宜坊的大掌柜,每天金山银海的在手里过。一个条子,就能让人家致富。这种放屁都能油裤衩的位置,想不心宽体胖都难。
“看起来,把你从便宜坊弄出来实在是好事儿。这才多长时间,都胖成猪了。”李枭瞧着谢有财,这货才躬着没多一会儿,连就憋得通红。鼻子里面的喘息声像是来了一头大象,鬓角的地方已经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来。这货如果再这么下去,就会废了。
“属下就是个好嘴的,这吃着吃着就成了这副样子!”谢有财的脸很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愧。
“是啊!手里掌管这便宜坊,金山银海的在手里过。一句话,就能让人家致富。想过得不好也不成!”李枭没让谢有财起来,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捻起一个草莓来!
虽然是大棚草莓,但新鲜个大吃在嘴里还挺甜。看起来这济南府,已经快要普及大棚菜了。农民们能在农闲的时候也有个来钱的营生,李枭举双手赞同。
李枭一句话,谢有财通红的脸几乎要紫了。肥脸上的汗水小溪一样流淌,样子非常难看。
便宜坊这种地方,求着谢有财办事的人自然非常多。这年头,办事哪有白办的。请吃请喝请招待,弄上个扬州瘦马什么的角色佳丽,也是显示一种情谊。
这几年,谢有财的个人财产突飞猛进一路飙高。这跟他掌控着巨大的经济权利有关,你不能指望一个妓院里面的大茶壶有多么高尚的道德情操。
谢有财不愧是谢有财,当年也是干过大茶壶,专业就是看人脸色做事。听到李枭这么说,谢有财不等不靠。不顾身子已经近二百斤的事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大帅!这些年小人是贪财了些,都是过去穷怕了。还有些时候做事如果不收礼,求俺办事的人心里还不踏实。求大帅……求大帅……!求大帅看在属下跟着您还在尽心的份上,饶过俺这一回。我谢有财这辈子……噢,不,下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您。”猪蹄一样的手抱着李枭的大腿就开始哭。
演技派,真正的演技派。哭得那是涕泪横流,伤心欲绝!脸上的每一块肥肉,都在努力营造悲伤的表情。
李枭一脚就踹在谢有财的肩膀上!
后果有些出人意料,这一脚踹过去。居然没踹动这两百斤的身子,向后的推力差点把李枭给弄倒。幸亏顺子在后面,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椅子。
这就火大了,按住谢有财。手肘,膝盖,拳脚掌齐出。直打的李枭气喘吁吁,才停手。
鼻青脸肿的谢有财就那么跪着,甚至李枭打他脸的时候,连护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他知道,这时候挨顿打总比被老陈福带走舒服。
那老王八蛋,越老心越狠。自己这身肥肉,能让他切零碎给卖了。
“滚出去找老陈福,把你的家产都捐出来。在济南府建一座医院,里面所有药材都要平价进平价出。不许你在这里面赚钱,医院办不好我要你脑袋。”
“诺!诺!”属下这就去。谢有财如蒙大赦,跪在地上捣蒜一样给李枭磕头。
“便宜坊现在都分拆了卖给私人,你不能再敢这事情了。你去陈福那里领个活计,既然手脚不干净,那就去办杀人的事情好了。
最近老陈福在调查官员们,现有对朝廷不忠的就要拿问。就由你来抓捕审问,官职……官职就是山东提刑使。记住了,对于山东各府道州县的官员。一个一个的查,家里地被充公分给农户们的,需要严格审查。只要对朝廷心存冤望的绝不放过。
轻的革职,重的流放到辽东去安置到村寨里面由当地村寨看着。如果现有勾结南明,蓄意对朝廷不利的,杀无赦!”
“诺!”谢有财再一次重重的磕头,脑袋都磕出血了。
从李枭最后那句重重的杀无赦,谢有财就听出来浓浓的血腥味儿。这他娘的哪是配啊!这他娘的是占了大便宜,山东省所有五品以下的官儿都要在自己面前瑟瑟抖。权柄比便宜坊大掌柜可重多了,这是真真正正的生杀大权。
“属下一定把这个差事办得飘飘亮亮的,只要谁敢对朝廷不满。就是我谢有财的杀父仇人,我零敲碎剐了他。”谢有财对新的职务,表示出了巨大热情。
“滚吧!好好办差,把你这身肥肉减下来。不然下次见了,老子就用你的肥肉熬油。”李枭厌恶的又踹了一脚。心里有些气急败坏,打人的累得呼哧带喘。被打的却还能行动自如,这是巨大的耻辱。
这些年东跑西颠的,到底还是落下了锻炼身体。看起来,八块腹肌的事情要提上计划日程。
“诺!”谢有财再次磕了三个头,兴冲冲的去找老陈福了。
“蠢货!”一直冷汗旁观的张煌言,轻轻说了一句之后,继续看手里的公文。
“我倒是看这老小子机灵的很,我拿走他的家产,他一丁点儿都没还价。再说让他去按察使司衙门,也是你的主意。”李枭找个矮榻躺在上面,刚刚打的太过投入,现在有些累。也幸亏谢有财这段时间胖得厉害,不然现在手肯定会很疼。
“是我的主意,没有按察使司衙门的名头,他怎么能名正言顺的抓人?又怎么能够名正言顺的杀人?”张煌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是懒得看李枭。
“我是担心,这家伙收受贿赂放过了不该放过的人。”
“这一点你放心,他的身后的老陈福,他绝对不敢因为银钱就违逆陈福的安排。把他推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抓人,让他杀人。并且对这些人巧取豪夺才好!”
“那还不惹得天怒人怨?”李枭挠了挠脑袋,他始终不认为谢有财是办这件事情的最好人选。
“就是让他惹得天怒人怨才好,这样将来杀他的时候。老百姓会拍手叫好,而且还会把你尊为圣人。因为你为他们报了大仇,他不把仇恨拉得满满的。你自己就得落个卸磨杀驴,兔死狗烹,残杀有功之臣的名声。要好名声还是坏名声你自己选,还来得及。”张煌言看了李枭一眼。
摊上这么个大帅,还真是让人头疼。这种帝王之术,还得自己说的这样明白。
“……!”李枭实在没话说,这帮老狐狸办事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坑人那都是往死里坑,未来杀谢有财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说是他咎由自取。加上平时就有好多人或者看着谢有财眼红,或者瞧不起谢有财,到时候往尸体上吐口水的人会非常多。
李枭替谢有财感到悲哀,老狐狸们算计人都是洞察了这个人的性格之后,从人性的角度出挖下一个巨大的坑。你想跳也得跳下去,不想跳也得跳下去。没办法,因为他们算到你了骨子里。
当年看人脸色吃饭的大茶壶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掌握了最高权谋之术的老狐狸算计。对于他来说,这段经历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身碎了无痕。
李枭决定今后少跟张煌言这老狐狸走在一起,万一老天爷良心现决定收回这个妖孽,自己说不定会被连累。被雷劈的滋味儿肯定不好受,李枭不想尝试一下。
张煌言看到李枭没话说,继续在案头批改公文。
“大哥!”李枭闭着眼睛休息了没一会儿,忽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睁开眼睛一看,居然是李浩。
“老四,你不在京城待着,跑到济南来干嘛了?工部派你来公干?”李枭赶忙坐起来,手边上的一盘子草莓递给了李浩。
李浩接过草莓也不客气,摘了叶子就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子鼓的好像是松鼠!
“慢点儿!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京城里面连这东西都没有?”
“京城郊区去年才有的大棚菜,孙老说先弄菜。这种水果可没种!大哥,这草莓比夏日里的好像还好吃些。”
“好吃你就都吃了,不够让你嫂子给你弄。今天晚上,就住府里咱们哥俩喝一盅。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李枭仔细端详着李浩,十五岁的年纪,嘴唇边上已经有了一层绒毛。在工部历练了快一年,看起来似乎有些长进。至少见到自己,不再像是猫见了老鼠。。
“还真是出公差,渔老那边给孙先生去了一道文书。说是已经把蒸汽机尽量小型化,孙老就派我去长兴岛看看。您看,这是渔老给您的信。”李浩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
蒸汽机小型化,这一直都是李枭追求的。这一段时间,渔老都在搞这个东西。
渔老在信里面详细说了蒸汽机小型化的事情,还奉上了图纸给李枭。信的末尾有一句话李枭很感兴趣,“赵士祯是个人才。”
李枭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李永芳从京城绑到后金的那个火器天才。这家伙对火药和机关器械都有很高的天赋,当年在将作监也是很有名的人物。
“嗯!这事情我会找时间回长兴岛看一眼,你说说你对蒸汽机这事情怎么看?”李枭合上了书信,看着李浩问道。
“渔老已经把蒸汽机弄到有两个这屋子这么大,力量也比最初的那种强大得多。渔老说,这种东西已经可以弄到船上,或者是用到您说的那种火车上。
我在长兴岛看了渔老搭建的模型,如果这东西能从朝鲜一直连到辽东,则辽东就可以更快的获得朝鲜的煤炭和铁矿石。如果从辽东连到关内,那么河北就能更快更方便的得到辽东的粮食、木材,以及各种物资。
再往外想,如果咱们大明都铺上这种铁路。从辽东调兵到长江边上,也不过就是几天时间。太快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快了。不管哪里有了叛乱,辽军就会以最快的度抵达那里。而且,物资也会有极大保障。”李浩越说越兴奋,手里的草莓都忘记吃。两只手兴冲冲的来回比划,慷慨激昂的一塌糊涂。
“好!你能想到这一层不错,可你还没想到。如果蒸汽机装到船上会怎么样?钢铁制成的船身,会在蒸汽机那巨大的推力下。载着货物穿行在汪洋大海之中,因为动力强劲。所以,船可以造得非常大。大到你难以想象那种!”李枭指了指对面的小楼,可又收回了手。三层楼房那样大的船,也只配在近海跑上一跑。
只有巨大的钢铁巨轮,才是走向深蓝的最好保障。
“大哥,海里面的事情是二哥的事情。我要去修铁路,我要修从辽东到京城的铁路。大哥,这是我的理想,你得帮我。”李浩小孩子一样的拉着李枭的手,眼神里面充满了希冀。
“修铁路!呵呵!修铁路,可不是你小时候玩的积木。随便搭一搭就成了的!你得要实地勘测,测量哪里可以经受得住火车的碾压,哪里不行!还有遇到河流你怎么办,别忘了咱们辽东就有一条大辽河。
你想要修辽东到京师的铁路,单单花在勘测上的时间就得几年时间。你确定你吃得了这个苦?我看你不如跟着渔老学造船,给你二哥尽快弄出铁甲舰出来。纵横大海一直都是你二哥的心愿!”
“大哥,我还是想修铁路……!我能吃亏,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那好,那你就回京城去。去找孙老,让他给你找几个专业的人才。只要你带着这些人,实地勘测了整条线路,我就给你人和钱财去修铁路。”
“真的?”
“当然,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