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司马允到处寻找师姐媚姑娘的时候,钱满粮正亲自驾了马车,带上师妹媚姑娘与丫鬟茗香,前往乢山的途中。
因媚姑娘忧思过度,加上多日来少吃少睡,身子很是虚弱。钱满粮怕马车太颠簸,便悠着缰绳,任马儿轻跑慢行。
除了打尖吃饭,跑了一日,才到纷县。媚姑娘过意不去,怕师兄熬的太累:“师兄,我无碍,尽管让马儿跑起来便是。”
“师妹,我们就当游玩,慢慢行,看看焦县外的山水,也是乐事。”钱满粮不以为然,并亲自将窗帘拉开供师妹在车厢里欣赏沿途景色。
“师兄,媚儿总是烦累师兄……”媚姑娘早已失了父母,如今,娘亲上官倩丽刚露了个脸,又赴了黄泉,媚姑娘重返孤独。这世上,除了师兄,再无他人可依靠。
“师妹,我是你的亲人,怎可说烦累二字?只要师妹好好的,师兄愿意为师妹做任何事。”钱满粮柔声回道,嘴角微扬,心情似很愉快轻松。
有师兄在旁,媚姑娘只觉心安,也想多点时间与师兄这样共处。媚姑娘不再说话,静静地看车窗外掠过的风景。
第四日午时,三人才到的僮县。钱满粮决意在僮县县城的酒楼暂住两日,以便让师妹歇养身子,好登顶乢山之巅的玉瑶宫。
一连四日的车马颠簸,着实让体虚的媚姑娘疲惫不堪,在知要登顶乢山之巅后,媚姑娘也同意了在僮县县城的酒楼歇养上两日。
钱满粮在迎客楼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三人在酒楼小二的引领下,去往房里入住。
临进房门时,酒楼小二对媚姑娘与茗香道:“二位姑娘,如无甚要紧事,尽量不要出街。”
媚姑娘没有出声,茗香接了话,问酒楼小二:“为甚不能出街?”
“咳咳……”酒楼小二似有话要说,又忍了忍,假咳两声道:“看三位定是远道而来,刚到僮县,人生地不熟,不是不能出街,而是少出街为好。小人就不打扰二位姑娘歇息了。”
酒楼小二又将钱满粮领到相邻的房里,便躬身退去。钱满粮对刚才酒楼小二的话,心生疑问。转念一想,也许也是酒楼小二的好心提示吧。
三人吃过迎客楼送进房里的午餐后,便各自在房里歇下。许是太过疲累,这一觉睡到酒楼小二敲门送晚饭来才醒。
用过晚饭,窗外的夜市已灯火通明,钱满粮怕师妹睡了一下午乏闷,便打算带媚姑娘与茗香上夜市街走走。
媚姑娘与茗香欣然同往,到的夜市街,街上行人却不多,除了有些男子和中年妇人匆匆走过,似并不见有年轻女子出街。美如天仙般的媚姑娘和年轻秀气的茗香,成了夜市街上一道独特的风景,路人都纷纷投来诧异的眼光。
“师兄,这些人为甚总朝着我们看,那眼神甚是奇怪。”媚姑娘疑惑地轻问走在身旁的师兄钱满粮。
还未等钱满粮回话,茗香甚是得意地抢答道:“他们定是未见过像姑娘这般貌美的女子,所以都看过来了。”
“茗香说的有理,师妹,要不将面纱戴起来?”钱满粮轻笑着,对茗香的解答,也是赞同。
媚姑娘羞赧地低下头,将面纱戴了起来。然而,依然没能阻止路人的观望,就像看一只被圈养的动物般,明目张胆中又带着担忧。
纵使媚姑娘如何的从容,也抵不住这满街行人的目光注视。媚姑娘越走越觉浑身不自在:“师兄,我们回房去吧?”
钱满粮一路留意,也心生疑惑。
钱满粮护着媚姑娘正要转身,斜里突然冲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那老道手持青竹杖,杖头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响,叮叮当当竟压住了街市的喧闹。
“月晦星沉夜,罗刹过僮州。”老道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媚姑娘的面纱:“这位姑娘,你眉间有血光隐现,今夜子时前务必离开此地。”
茗香吓得拽紧媚姑娘的衣袖。钱满粮上前半步挡在媚姑娘的面前,拱手笑道:“道长说笑了,我们兄妹……”
“你心里清楚得很。”老道突然厉喝,竹杖重重顿地。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这姑娘若是折在这里,玉瑶宫的地火怕是要焚尽八百里青山。”
媚姑娘浑身一震,面纱被夜风掀起一角。远处酒楼檐角挂着的红灯笼蓦地熄灭三盏,暗影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钱满粮脸色骤变,袖中滑出一枚金叶子塞进老道手中:“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东南巽位,活水绕金。”老道将金叶子在掌心掂了掂,突然咧嘴一笑:“不过晚了……”老道竹杖指向长街尽头,那里不知何时飘来一片血雾:“接亲的轿子,已经到了。”
浓雾中传来唢呐声,曲调却像极了送葬的哀乐。八个红衣轿夫赤着脚踩过青石板,抬着艳红的喜轿从血雾中浮现。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新娘,凤冠霞帔下,赫然是一具森森白骨。
“走……”钱满粮揽住媚姑娘的腰纵身跃上屋顶。茗香尖叫着被拽上房梁,绣鞋甩落在地,瞬间被血雾腐蚀成焦黑。下方街道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原本驻足围观的百姓都四肢扭曲着倒地爬行。
媚姑娘的簪子不知何时掉了,乌发在夜风中散开。媚姑娘回头望去,整条长街已变成沸腾的血池,老道站在血浪中哈哈大笑,脸上的皮肉一块块脱落。
“师兄……他们……”
“别看。”钱满粮捂住师妹的眼睛,指尖沾到冰凉的泪。
迎客楼天字号房内,烛火突然齐齐转向东南。钱满粮抱着昏厥的媚姑娘回到房里,茗香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正点。
茗香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哆哆嗦嗦地指着窗上的窗纸花纹:“这、这个纹路……我在后院门外见过。”
钱满粮眼神陡然凌厉,令茗香:“仔细说。”
“送晚饭前……我去后厨催热水,看见几个乞丐在后院院门外分食供品,那院墙上用朱砂画着好多这样的符咒,还有……还有女子头发结成的绳结……”
茗香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掌柜的惨叫。瓷器碎裂声、桌椅翻倒声混作一团,间杂着野兽般的低吼。钱满粮快步到窗边掀起一条缝,瞳孔骤然收缩,客栈大堂里,十几名大汉正在砍杀打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