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三日,上午,辰时一刻。
湖广,常德城,西城常武门外,明清双方的小规模战役,逐渐进入了尾声。
“呵呵”
此时此刻,明军的中军大营,一处高耸的塔楼上。
顶盔掼甲的李定国,放下手中的长筒望远镜,嘴角上扬,呵呵冷笑,脸上布满了嘲讽。
“虎头蛇尾”
“这就退兵了?”
“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真他妈的,一群怂包,废物点心”
、、、
是啊,一大早上的,天色还没有放亮,对面的清狗子,就擂鼓打炮出动了。
搞得整个明军大营,所有的将校,全部爬起来,整兵待战,如临大敌。
想不到,最后就出兵这么一点点人,搞了没有两个时辰,就偃旗息鼓,惨败而退。
说实在的,对于李定国这种霸道武夫,确实是有点瞧不起对面,大骂怂包废物点心。
“呵呵”
此时,旁边的户部左侍郎刘玄初,也放下了望远镜,呵呵一笑,表情轻松了不少。
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哈,每次出兵,都是两三千人的规模,谁也别笑话谁啊。
再转过头,双手抱拳,对着李晋王行礼,面带微笑,畅快的说道:
“恭喜晋王”
“又是小胜一场,可喜可贺啊”
没错的,小胜利也是胜利,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打仗嘛,只要赢了就好,都是人头战功,到手的胜利不寒碜。
“哎呀”
站在前面的李晋王,看到行礼的刘玄初,不敢怠慢,立马转过身,也抱拳还礼,嘴上谦虚的回道:
“刘侍郎,刘先生啊”
“咱俩是前线搭档,半载有余了,你也你太见外了”
没错的,现在的李晋王,已经变了,开始变的圆滑圆润起来了。
是的,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两蹶名王的大明忠臣,被朱皇帝敲打太多了。
在缅甸的那段日子,损兵折将无数,打成了光棍一个,变成了朱皇帝的小跟班。
最近一段时间,回师昆明的朱皇帝,强势霸道,直接敲掉了,那么多王公贵族的爵位。
整个大明朝廷,所有的宗室亲王,照样是清理,有错过没放过,降爵除名一个不落。
身在前线的李晋王,寝食难安,再一次感受到了,朱皇帝的狠辣,冷酷无情,豪横霸道。
最重要的一点,皇后的娘家,勋贵的第一人,蜀王府,也降爵位了。
于是乎,晋王这个异姓亲王,就成了唯一的独苗,群臣瞩目,万众烧烤,太遭人嫉恨了。
紧接着,昆明府,一众亲朋故友的书信,就跟雪片似的,飞入湖广前线,劝谏李晋王。
痛定思痛,苦思冥想,几天几夜,反复看了龚铭的书信,李定国才决定上书,自贬爵位。
可是,又出现了意外,这个自贬爵位奏章,竟然被朱皇帝驳回了。
圣旨里,还说了一大堆好话安抚,猛夸李晋王忠义无双,中流砥柱,是国之重臣。
甚至是,李贵妃的书信,也跟着一起来了,说朱皇帝私底下,非常感谢晋王的甲鱼汤。
所以说,李晋王被朱皇帝,搞晕了,搞怕了,迷魂汤一大堆。
没办法,强势的朱雍槺皇帝,不是胆小懦弱的朱由榔,中华王朝,也不是永历王朝。
被敲打无数次,蹂躏pUA,豪横的李晋王,不变也得跟着变,学会了谦虚谨慎,温良恭俭让。
“晋王殿下”
“客气,客气了”
“为人臣子,忠于陛下,恪尽职守,那都是人臣之本分”
“只要是打赢了,那都是功劳,都是忠于王事,陛下必然是龙颜大悦的”
站在旁边的刘玄初,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晋王,再次拱了拱手,嘴上谦虚,又点拨了几句。
是的,出身谋士的他,一直在军营里,当然能感受到,李定国最近的变化。
同时,他的心里面,也是由不得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想当年,刘玄初和邹简臣,都是蜀王刘文秀,帐下的参赞军事,出谋划策的角色。
很自然的,就跟眼前的李晋王,有很多的接触,当然了解李晋王的为人,强势霸道啊。
没错,三巨头里面,李定国是最能打的,兵威赫赫。
同样,就是因为李定国的善战,才铸就他的这种性格,争强好胜,强势霸道。
一直以来,对孙可望的大头领位置,心心念念,矢志不忘,最后导致三巨头的分崩离析。
否则的话,当年的三巨头,同心协力,联手打满清,刘玄初也不会出走,另投大汉奸吴三桂。
“呵呵”
“是是是,刘侍郎说的是”
听到刘玄初的点拨后,威武不凡的李晋王,也不由自主的讪讪一笑。
现在的李晋王,对于这种话术,已经听的清,摸得透了,非常清楚刘玄初的深意。
不过呢,李晋王也不后悔,因为大明王朝活过来了,走在胜利的大道上。
晋王府的嫡女,也是后宫四大妃嫔之一,能保证晋王一派的利益。
没看到嘛,他的儿子李嗣兴,又开始领兵了,是羽林左卫的统兵大将,足足两千大军呢。
想到这里,李晋王内心欣慰了不少,一脸的轻松,指了指常德西城方向,继续说道:
“这种小战啊”
“小打小闹,几百颗人头,鸡肋排骨啊”
“不打不行,打了又没肉,将士们也是憋的一肚子火气”
确实是如此,打了半辈子狠仗的他,是看不起这种小鱼小虾。
刚开始,李定国还以为,里面的清军,要出兵两千多呢,看上去还有点规模的样子。
谁知道啊,虎头蛇尾,仅仅搞了一半,就草草收场了,太没有意思了,索然无味。
“嗯”
“是有一点鸡肋,虎头蛇尾”
“来回折腾,将士们的心里有怨气,也是很正常的”
说到正事,刘玄初瞟了几眼,外面的战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很是认同李晋王的观点。
“不过啊”
“这种小胜,最近也不少啊”
“前一段时间,每逢小战,都能斩获几百颗,今天又是几百颗”
“正所谓,积小成为大成,积小胜为大胜,打的多了,那也是一种战略上的优势”
“既能消耗洪老狗的兵力,又是消耗湖广和南直隶的潜在实力,确实是可喜可贺的”
是的,身为军事谋士的刘玄初,倒是比较看得开。
只要打赢了,那都是胜利,今天搞几百颗头颅,明日再敲几百颗,积少成多嘛。
反正,李定国的大军,在常德的任务,就是拖住湖广的清军,消耗长江以南的势力。
“对了”
观察了一会,站在前面的李定国,灵机一动,目露寒光,眼眸狠厉。
放下长筒望远镜,猛的转过身,对着后面的刘玄初,突然大声说道:
“刘侍郎”
“本帅看那些清军,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对劲,有点脱节了”
“还有,那个马肇升,何泉的兵马,好像都增援过去了”
“如今,天色又尚早,将士们也都准备好了”
“要不这样吧”
“下令他们两个,先汇合巴三纲,尾随出营,干清狗子一仗?”
“再传令马鹞子,二炮营一司的江将军,伺机准备增援”
“你觉的,这个点子,怎么样?”
说完后,更是目光热切,死死盯着刘玄初,希望他支持自己出兵。
没错,打了半辈子老仗的李晋王,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进攻的清军,有点不对劲。
但,具体的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就是想先干他娘的一炮再说,机遇难得嘛。
“呃”
站在后面的刘玄初,端着望远镜,一脸的懵逼状态,被突然兴起的李晋王,吓了一大跳。
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小声劝谏:
“晋王啊”
“你忘记陛下的嘱托了?咱们就是一颗钉子啊”
“军营里的1.5万人,都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可浪战啊”
太猛浪了啊,一路领兵大将,怎么可以靠心血来潮呢,派兵出战呢。
不够稳妥啊,刚刚还点拨他,要忠于职守,忠于王事,一转脸就想冲出去干仗。
刘玄初知道,李晋王打仗很有天赋,喜好用奇兵,打伏击,千里奔袭啥的。
但是,战术上不允许,更是不符合朱皇帝的战略,有违皇命啊。
“晋王啊”
“即便是要出战,也不是这么打的,风险太大”
“清军攻营,咱们就守好,砍杀清狗子,收割头颅战功就行了”
“如果是咱们进攻,也要有作战计划啊”
“如何出兵,出兵多少,如何火力遮掩,一旦出现意外,又该如何增援”
“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出兵,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巴将军和马将军,万一冲过去,中伏兵了,又该如何是好?”
“你要知道”
“二炮司的江将军,布置他的火炮阵地,就得耗费半个时辰,如何遮蔽战场?”
噼里啪啦的,身为军师谋士的刘玄初,滔滔不绝,把老武夫李定国,说的一愣一愣的。
风险太大了啊,前面的军队,冲出去容易,冲过去也没问题,就是死多死少的问题。
但是,一旦中了埋伏,那就是死光光的结局。
毕竟,没有提前布置火炮阵地,射程射界都很有问题。
同样,增援的兵马,伺机而动的兵马,又该如何安排,都没有准备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