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是不是要先征求一下患者和患者家属的意见?”
王利说道:“先下病危通知书吧。”
“什么?”林北有点不敢置信。
“下病危通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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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捏着病危通知书的手指微微发抖。玻璃窗外暴雨倾盆,签字笔的墨迹在纸面泅开一团蓝晕,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咔嗒声。
患者儿子一拳砸在护士台铁皮柜上,输液袋在挂钩上惊跳,\"你们这些穿白大褂的除了锯腿还会什么?\"沾着泥浆的皮鞋碾过地上的通知书,在瓷砖上蹭出蜿蜒污痕。
王利说道:“你父亲这个情况,我们评估过了,风险是比较……”
患者儿子再度暴起,扑了上去,揪起王利的衣领,王利被这突然的冲撞逼的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踩过被撕成碎片的病危通知书。
患者儿子将王利按在墙上,“不可能截肢!你要是敢动我爸的腿,我就跟你拼命!”
王利白大褂领口勒得喉结发红,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鼻腔炸开。他盯着患者儿子暴凸的眼球,突然想起三天前监护仪上跳动的室颤波——老人小腿溃烂,虽然应用了抗生素,也做了清创引流,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导致脓毒症,而脓毒症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二十。
藿香三十克,佩兰三十克,黄芩三十克,金银花三十克,苦参三十克,大黄三十克,丹参三十克,乳香十克,没药十克。
药房正在煎药,用来外用熏洗创面。
林北正在催促药房煎药,扭头就看到了王利,王利正了正衣领,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这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患者家属拒绝了截肢,还是继续保守治疗吧。”
“上次清创其实清的不彻底,明天早上换药的时候需要再清一点。”
第二天揭开敷药,脓液还是有,腐肉还是多。
林北先沿着第四,五跖趾关节切开,手术刀划开第四、五跖趾关节的瞬间,暗黄色脓液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岩浆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林北的护目镜溅上星星点点的脓斑,浓重的腐腥味混着消毒水在手术室里弥散。他戴着双层手套的食指探入切口,指腹触到砂砾般的碎骨——那些灰白色的钙质碎片如同枯枝断裂后的残骸,随着脓液在弯盘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原本红润饱满的脚趾,现在则犹如黑腐干枯的朽木。林北沿着黢黑的坏死组织游走,刀刃过处,腐肉如焦炭般簌簌剥落,露出下方泛着青灰色的趾骨。骨膜早已消融殆尽,暴露的骨小梁间渗着浑浊的浆液,像被白蚁蛀空的房梁般脆弱。
林北说道:“脚趾真的保不住了,只能试试能不能保住腿了。”
王利说道:“不止如此,现在还要想想怎么保住命。”
林北清除掉脚趾上的腐肉暴露出关节腔,再一点点清除掉关节囊组织,有利于脚趾自然脱落。
再沿足背,足底都割开一个口子,脓液已经发黑,沿着口子往外渗流。
上次做了清洗和引流,没想到脓液还是那么多,必须把脓液清理干净,不然脓毒症的概率就会变高。
原来有个瘘管!
瘘管就是皮下有一个通道,就像是一个隧道一样,从足底一直通到足背,有两个外口,里面储蓄脓液,的两个外口则往外流脓,淋漓不尽。就犹如一个存蓄脓液的地下暗河一般。
林北将九一丹药线插入瘘管中引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