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看着黑着脸的战承锋,想他还怪有礼貌的。
跟战承锋解释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世上除了钟伯,属他最了解自己。
只不过。
她给不给战承锋想要的答案,要取决于他是否愿意合作了。
莫晚望着似是审讯自己的战承锋,反问他:“战先生,我不知道救人还有错的。”
战承锋对避重就轻,企图扭转谈话局势的人讲:“少爷,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少爷有重视的朋友,这本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高兴的是,她对这件事的处理手段。
莫晚听到战承锋的话,好奇的问:“不是我应该做的事,那是谁应该做的事?是让我报警,还是让我找你们帮忙?”
她说着,细数的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里每天每时每刻都有人失踪,警察管不了,而你们……你们会为了区区一个学生的失踪,就放下手上的事去找人吗?”
莫晚说着倾身,凑近他。“战承锋,在这里,谁最危险,谁反而最安全。”
除了她的父母,没人在乎余燕娴的生死,即使她是部长的女儿。
而等她的父母发现问题,开始寻找时,她早已经完成交易,更甚至是离开扶南。
至于十四分部,他们的工作可不是寻找失踪人员,就算自己去找他们帮忙,以他们常规的手段,也根本来不及。
莫晚当时权衡过,也算过自己万一失手被柯明礁抓住的可能。
她要被抓,十四分部会想尽办法找她,而柯明礁也需要她开口说出遗产的下落。
所以无论她怎么算,都发现自己去找余燕娴是最好的办法。
战承锋看着眼前清醒又任性的女孩。“——你真只是想去救她吗?”
如果只是想去救她,何必杀那么多人?
莫晚对视战承锋深邃的眸子片刻,往后退的抽开身。“不救她,我去那里做什么?”
战承锋讲:“夜海棠的客人一夜之间尽数被灭口,这件事对整个扶南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包括诺罗敦家族。”
这么多权贵人物在诺罗敦家族的地盘出事,这除了钱财上的巨大损失,更是人们对他权威信任的崩塌。
莫晚对视战承锋半会道:“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战承锋,就像你领导跟我父亲做的交易一样。”
战承锋听到她的话一顿。
她知道这件事?
对他的沉默。
莫晚靠沙发里,看着指甲闲适的道:“你告诉我,我父亲跟你们老板的交易是什么,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战承锋讲:“你父亲是想让我们保护你,这点你应该早就清楚。”
莫晚问他:“那你们要的是什么?”
战承锋没回答。
莫晚则讲:“战承锋,你说与不说,我都会把它弄清楚。”
战承锋看目光坚定的女孩,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他们提供全方位保护的红门少爷了。
以前的少爷不会为朋友冒险,更不会亲自动手杀人。
她会认为那是朋友应得的,也会觉得杀人脏手。
而现在眼前这个女孩,她冷静沉着之外,还有着十分成熟和强大的心理素质,更堪是,她不再是那个毫无所知的单纯少爷。
莫晚对战承锋眼神的变化,没有半点在意,更不担心他知道什么。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以战承锋的能力,他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才会来盘问自己。
战承锋望着她半响问:“你是谁?”
很奇怪,又意料之中的话。
莫晚唇角微扬。“战承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是谁。”
是,他是知道。
但她这段时间的变化太大了。
从生活无法自理,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少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变成杀人不眨眼,连他都觉得陌生的人。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战承锋审视着再次掌控局势的莫晚,想到刚才送她回来的人,不禁问:“你想做什么?”
独闯夜海棠惹怒诺罗敦家族,又勾结警察,她绝对不是单纯的救友心切。
更重要的是,她最后放了柯明礁。
柯明礁。
战承锋想到夜海棠顶楼,乘机逃走的柯明礁。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但当时那种情况,她要想杀柯明礁为莫爷报仇,完全是有机会的。
但她偏偏没有那么做。
她不嫌麻烦的一路屠杀,更不怕芝加哥毒枭的报复,干脆的杀了洛克菲,却唯独放走了柯明礁。
这太不寻常了。
莫晚瞧着起疑的战承锋,微微歪头。“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就告诉你我想做什么。”
她这一歪头,仿佛是跟同学交换青春期的秘密,天真无害又带着隐秘的期待。
战承锋看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少爷的女孩,沉默两秒讲:“明天跟我去见个人。”
莫晚问:“谁?”
战承锋讲:“见面就知道了。”
“我现在就要知道。”莫晚对起身的战承锋讲:“你要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去的。”
战承锋看说得笃定的女孩,略一犹豫就讲:“太攀蛇。”
太攀蛇到现在还是不肯交待,坚持要见她。
战承锋之前一直没同意,是不想她卷进来。
现在……这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战承锋看没有一点意外的女孩,感到有什么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不仅是发生的事情,还有她。
她正在走向风暴,又或者,她主动制作了风暴。
莫晚看深意望着自己的战承锋,眉梢上扬,微微一笑。
她这一笑,意味着这次的谈话,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战承锋对她的挑衅,看了下时间问:“饿吗?”
饿吗?
这是什么鬼话?
莫晚皱眉,想他是什么意思。
战承锋讲:“我还没吃饭。你要饿了,我多煮点。”
回应战承锋的话,是门“呯”的声关上了。
战承锋看甩门的女孩,想现在的小孩真难带,刚还笑的挺开心的,怎么下一秒就生气了。
战承锋打开冰箱,看里面的一堆零食,最终也没煮饭。
-
太攀蛇坚持要见红门的少爷原因十分离谱。
他让她放了自己。
让少爷放了他?
先不说莫晚要不要放他,就是她想放,战承锋和十四分部的人也不会答应。
莫晚望着对面被毒品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太攀蛇,想他是不是精神错乱,在说胡话。
梁成建不善的讲:“太攀蛇,你要还没清醒,我就让人再给你醒醒神。”
太攀蛇原本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像条竹杆,再加上凌乱的头发和深深的黑眼圈,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他听到梁成建的话,迟缓的转头看他,低低的笑起来。“我很清醒,再没这么清醒过了。”
对像疯了一样的太攀蛇。
莫晚没有梁成建那么气愤,她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打量太攀蛇。“你的筹码是什么?”
太攀蛇复又转头看她,渴求的讲:“你过来,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梁成建对莫晚讲:“你不能过去,他现在很危险!”
这太攀蛇原本就是个疯子,现被毒品折磨下来,谁知道他还有几分神智。
莫晚看疯癫的太攀蛇,沉默会儿,起身过去。
梁成建见她走向太攀蛇,立即警惕起来,防止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审讯室里的气氛紧崩。
审讯室外的氛围同样凝重。
白语和肖遥都紧盯着太攀蛇,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少爷的事。
白语担心的讲:“长官,停止吧,这太冒险了。”
战承锋看了半秒走向太攀蛇的女孩,对肖遥讲:“调大音量,我要知道他跟少爷说了什么。”
肖遥迅速照做,同时看到女孩向太攀蛇弯腰靠近,紧张到了极点。
不仅是他,其他人都一样。
外面的战承锋和审讯室里的梁成建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太爽蛇,均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莫晚双手撑在桌上,俯身望着形同枯槁的太攀蛇,目光极冷,声音极轻道:“你最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太攀蛇望着她无声的大笑。“少爷,你愿意来见我,就说明我这里一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莫晚讲:“我来见你,是因为战承锋,不是因为你。”
太攀蛇咯咯笑得更大声了。“少爷,你知道是谁杀的你父亲吗?”
莫晚听到这话,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太攀蛇看向审讯室若大的玻璃讲:“莫爷就是他杀的!可怜你居然还相信他?少爷,你说要是莫爷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
莫晚看着神情激动的太攀蛇,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是会相信你的话,还是相信一直保护我的人?”
冷静漠然的话,似她对战承然的忠诚从不怀疑。
这话着实让太攀蛇没预料到。
就连梁成建和白语他们也一样。
没想到这少爷还挺明辨是非的,没有因为他们对立的身份,就轻信别人的话。
莫晚瞧着太攀蛇,森森的讲:“太攀蛇,战承锋不会杀你,但我会。”
所以他最好少耍花样,少装神弄鬼。
太攀蛇望着似真会那么做的女孩,又看旁边时刻防备的梁成建。“少爷,你再过来点,我这件事你绝对感兴趣。”
梁成建连忙讲:“少爷,他嘴里没句真话,你别靠近他了。”
莫晚对视着太攀蛇,没有动作,想他手上还有什么是自己感兴趣的事。
太攀蛇见她心生警惕,张口无声说了句。
莫晚看清他说的是什么,瞳孔微缩。
白语见女孩将耳朵贴过去,什么也听不见的她对肖遥讲:“声音还能再调大点吗?”
肖遥讲:“已经是最大的了。”
外面的人想知道太攀蛇说了什么。
里面的梁成建同样着急。
他想知道太攀蛇到底说什么,引起了这位少爷的兴趣,更担心他会突然对她动手,尽管他双手双脚都有桎梏。
好在这张紧张僵持的气氛没持续太久,他们担心的事也没发生。
大概十几秒后。
莫晚退开身,冷睨着自信满满又得意的太攀蛇。
梁成建上前讲:“少爷,他就是在做无畏的挣扎,说的话不能信。”
战承锋看居高临下凝视着太攀蛇的莫晚,又看十分自信的太攀蛇,预感到不好的他,立即进去。
白语看推门进去的长官,也匆匆跟上。
战承锋进到审讯室,让梁成建把少爷带出去。
莫晚看挡在自己和太攀蛇中间的战承锋,又看房间如临大敌的梁成建和白语。
莫晚什么没说,配合的离开。
她走出审讯室,想着刚才太攀蛇的话,没等她理清楚,就听到道熟悉的声音。
莫晚抬帘,看出现这里的郑绎。
郑绎在这里看到她有些意外,但一想到她那传奇的履历,便想她出现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有点刚告完别,转头就碰见的尴尬。
莫晚打量了会郑绎,直接问:“郑教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事说来,要怎么解释呢?
郑绎思虑半响,转移话题的讲:“你是来找战先生的吧?我带你过去。”
莫晚瞧着他,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郑绎把她带去指挥官的办公室,见里面没人,就让她在里面等等,他去叫人。
对他的安排。
莫晚没说半句不好的。
郑绎看老老实实坐着等的女孩,出去找人。
他也刚来这里不久,对这里都还不太熟悉,连同事都认不太全,这找人,一时倒有点棘手。
张砚坡见他犹犹豫豫,问这个又问那个的生份样,主动伸出友谊之手。“你在找谁?”
郑绎如实讲:“你知道长官在哪吗?”
他是突然调任过来的,张砚坡和肖遥他们对他的背景都不太清楚,加上发生前址被炸的事,都对他有些警惕。
张砚坡问:“你找长官做什么?”
郑绎讲:“莫晚同学来了,我刚带她去了长官的办公室。”
张砚坡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起来。“少爷在这里比你还熟,哪还用你带。”
郑绎诧异。“她不是……”
“你想说她是红门的少爷吧?”张砚坡坐到自己的位置。“她是黑道之子,但也是我们要保护的人。”
郑绎不太明白。“我相信少爷是无辜的,但这样做,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张砚坡摇手指讲:“不不不,少爷一点也不无辜。”
她既然不无辜,那为什么让她这么自如的进出这里?
不怕这里遭到报复吗?
张砚坡看一时有点难消化的郑绎,没同他说太多,只讲:“她是长官带来的,你就别替她瞎忙活了。”
果然很快。
战承锋就出了审讯室。
郑绎看回去办公室的战承锋,问工作的张砚坡。“莫晚同学说,长官之前是她爸爸的雇员,这是真事吗?”
张砚坡忙着手上的事,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他嗯完,想到什么抬头看他。“这是少爷跟你说的?”
有什么问题吗?
张砚坡见他防备,便讲:“没什么,我随便的问问。”说完便讲:“看来这少爷还挺喜欢你的,连这些事都跟你说。”
喜欢?
看她样子,学校里怕是没有她喜欢的人。
郑绎没说这些是在他的逼问下,她才不情愿透露的。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会紧闭着门的办公室,便继续跟进手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