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面无表情,径直宣判道:“可朱妈妈这个性子着实祸害,哪有这般陷主子不义的,韩夫人不方便管,夫人便替您管了。昨日已将朱妈妈送入宁静庵中,请她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以求日后不会惹出大祸。”
这话一落,兰嬷嬷傻了,一众仆妇也傻了。这算哪门子处罚,一没打,二没骂,兰嬷嬷想要求情也无从下口,这静思己过,看起来已经是最不像惩罚的惩罚了。
宁静庵之所以会叫宁静庵,那里面是专门收容体面人家里犯了错的丫鬟仆妇,管制极为强化严厉,去那里反思,就是粗茶淡饭,洒扫劈柴,有空的话还要刷刷马桶,朱妈妈在韩家可是老人,早就习惯了大鱼大肉,小丫头伺候,打人骂狗的日子,如何受的了那般清苦。
庵中的尼姑也不曾过分苛待这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却不许任何人与她说一句话,这是宁静庵处置这些婆子的终极手段。
她若撒泼,便关起来净饿败火,朱妈妈难受得如百爪挠心,嘴又馋,人更寂寞,满肚子火无人可撒,不过短短三四日,她便后悔莫及,几欲到缇萦跟前跪地求饶。
七八日后,兰嬷嬷接了朱妈妈回来,雁归苑的人俱是大吃一惊,朱妈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足足瘦了一圈,面上油光全无,精神倒还好,只是说话举止老实拘束得厉害。先去浮云居跪在门口朝缇萦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说话结结巴巴,大气都不敢出。
缇萦隔着门帘,话音淡淡的:“朱妈妈别多礼了,您是悦宁妹妹带来的老人了,这般可叫我怎么受得起?我近来还想着在宁静庵寻个地方,府里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就送过去,最好是有一个妈妈在哪里常住呢!去了以后,好好调教调教那些不懂事的人。”
朱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她可再也不愿去那半分人气都没有得地界去了,头磕得更加厉害:“都是老婆子糊涂了,喝了些酒,又叫人撺掇了几句,冲撞了夫人,老婆子该死,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看在我家姑娘得面上饶过老婆子这回吧!”
里头得缇萦似乎笑笑,说话十分和气:“朱妈妈是个明白人,这府里府外明白人多了,朱妈妈纵然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家姑娘想想不是?”
朱妈妈千恩万谢的回了雁归苑,失魂落魄对着兰嬷嬷道:“老姐姐,你说她不会因为此事记恨咱们姑娘吧?”
兰嬷嬷道:“你走的这几日,倒也安宁,没寻过姑娘毛病,妹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她那院子耍酒疯?”
朱妈妈恶狠狠道:“我这是着了道了,叫老夫人身边那虔婆子给撺掇了!差点害了咱们姑娘。”
没过多久,传来了朱妈妈和胡嬷嬷一同掉进池子里的消息,说是两人遇着了,都想着为对方让路,没想到都给掉进了池子里。
缇萦听了后,只笑笑而过,不再提起——世道艰难,好一招暗箭伤人。
这回她要是下手轻了,那指定着了窦氏的道,以后难叫旁人听话,若下手重了,朱妈妈到底是韩悦宁的人,她与韩悦宁的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她头一次真心觉得在这种大宅子的日子真不容易,这种暗箭根本防不胜防。
要说还是娘家人疼她,又过了七八日,缇慧带着淳于老太太的慰问来了。缇萦赶紧把缇慧拉进里屋,舒服的坐好,上香茗茶点。
缇慧瞅着缇萦的肚子,笑道:“瞧你这般红光满面,我就放心了,祖母总怕你瘦的皮包骨头呢。”缇萦忧愁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可别胖的太厉害才好,回头收不回去了。”缇慧笑骂:“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好看呢!”
缇萦也摸了摸缇慧的肚子,“这个家伙可还听话?”
“皮着呢,”又凑到缇萦耳边,“爹看了,也是个小子!”
姐妹俩互问长短了几句,缇慧便按捺不住好奇,紧着问道:“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五妹夫此生只娶你一人吗?”
缇萦喝了口茶,将事情前因后果,还有朱妈妈的事一股脑全说了。说来也奇怪,没跟缇慧说之前,总觉得有股子闷气,说了以后,心中当下畅快不少。
缇慧连连点头,十分捧场。缇萦又道:“唉……我知道我不该松口,可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自是知道父亲这个角色在我们这些当儿女的心中的重要性……周正前二十年都没有父亲,如今好不容易父子相聚……”
缇萦思来想去,挑了个重点,“寻到父亲是一方面,要得到父亲的认可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这周家又不是他一个儿子,所以,能为大局着想者,更会得到侯爷的青睐。”
缇慧咬了口喷香的大米糕,“你说的也是,这男人三妻四妾是迟早的事,你能想明白,日后也少些烦恼。只是祖母以为你受了大委屈,整日在家中唉声叹气,妹夫成亲的那一日,老太太都叫人把车赶到门口了,硬是没进来。”
缇萦默默的,没有说话。她心中愧疚,都已经成婚的人了,还叫老太太这般担心。
缇慧看穿了她的心思,抿了抿嘴唇道:“后来大伯母和婶婶陪着祖母好几天,说了不少你小时候的事,老太太才缓过劲来,说你皮着呢,定然不会被欺负了去,才开始好好吃饭的。”
“祖母无事就好,不然我这罪过就大了。”缇萦忧心道。
“说起来,还真有件高兴的事,祖母听了后,乐的直拍手呢!”
缇萦的八卦之心顿时被熊熊点燃了,她如今除了百川院好似没什么社交圈子,如今猛地听到缇慧说有能让老太太高兴的事,腰杆都挺直了。
缇慧也打起精神开讲了。
“……当初四妹夫不是伤了腿么,缇月把长安城里的大夫都寻遍了,都说治不好,可你猜猜现在怎么着,阳新治好了四妹夫的病,缇月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