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这次回来想干什么?”林帝摊手,自己那个大儿子在想什么会做什么,自己根本猜不透读不懂
自己当时也算是会识人用人的帝王了,但他始终无法看清自己的嫡长子所思所想。帝国太子林无惑做的每一件事事后往回推都是能够串连起来的,而在当时无人能够看清楚全貌。
大量毫不相干的政令、人事调动、各个帝国区域的改革法令在某个时间节点就会开始合流,到了最后全部都会指向一处。
一个典型案例就是对于罗西亚领的改造,在刺杀失败后沙皇血脉势力陷入恐慌当中。
宫廷政治一旦出错,后果便是毁灭性质的。说到底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战争以另一种形式限制在帝国的高层而已。
但搬出卢浮宫来到贝希斯特加登鹰巢的帝国太子林无惑却迅速调转刀口,拉拢沙皇血脉势力对付高卢领如日中天的欧罗巴帝国国舅爷路易·波旁。
“谈谈?”已经胜券在握的帝国太子林无惑在鹰巢召见了罗西亚沙皇势力特使
他没有对这些想把自己做掉的人回报铁与血,恰恰相反后续并没有规模很大的清洗。
林无惑需要的是以他的名义在罗西亚,废除农奴进行土地改革。帝国太子林无惑最早的在民间高速跃升的威望来源,正是从这里开始。
罗西亚沙皇势力没得选,当时他们也乐于帝国太子林无惑不对他们有过多的追究。但如果事后往回看,发现这个提案其实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如果林无惑当时直接对沙皇势力进行铁血大清洗,那么欧罗巴帝国可能会陷入到罗西亚叛乱中。这点林帝不会答应,林无惑就算清洗也不至于将罗西亚的所有政敌洗掉。
既然无法做到高效大清洗,那么林无惑就选了另一个方式。能够实现目的的同时还能让罗西亚沙皇势力感恩戴德,虽然结果来说是一样的。
他们以为还能够龟缩在罗西亚领内休养生息,以为只要不继续作死就能过老神在在。但他们想错了,错得离谱。
只要解放农奴法案通过,土地改革开始。那么帝国太子林无惑实际上就已经撬动了沙皇血脉势力在罗西亚领的根本,那就是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持续数百年的基本盘控制力。
那就是土地,他们所能够掌控的土地。
沙皇血脉势力能够控制罗西亚的根本就在于土地,利用土地的所有权和能够镇压农奴起义的武装力量来实现实际控制罗西亚。
几百年的生存惯性,农奴处于没有土地的被剥削底层,在上就是有地农民、拥有大量土地的小地主、大地主。
第一层剥削就是地主剥削无地农民,将他们朝农奴转化。生存的压力迫使这些人要么揭竿而起要么忍受困苦,但历史的漫漫长河中起义成功的寥寥数人。
那些起义最后要么被镇压要么勇者屠龙终成恶龙,从一个起义者变为新的剥削阶级实现王朝更迭。
罗西亚第二层级是地主乡绅阶级,他们依靠土地来剥削农奴和无地农民。但与此同时他们被更高层级的官僚剥削,从身上刮取油水。
但因为能够通过地主来掌控基层,地主对于上一个层级有议价权,那些腐败官僚也乐于本来进到国库的钱进到自己的口袋里。
上下互相包庇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组成以前罗西亚沙皇时期的基层组织单位。而沙皇对于底层的掌控,正是通过这些代理人来实现的。
至于说腐败官僚让国库税收减少,反正这些钱源源不断会进账,沙皇也需要这些人来控制基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沙皇需要用钱的时候,让这些人交够就好。加税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至于地下借着加税的名义额外刮多少油水,反正沙皇只要能拿到手里的钱够数就好。
而当时的帝国太子林无惑直接将大量的农奴转化成有地农民,瞬间冲击了这个维持数百年的体系。
虽然很残酷,但现实的是人能满足于现状的根本是能够看见比自己活得更惨的人。而当那些有地农民看见那些本来活得很惨的农奴,瞬间变成和自己同等存在时,不满就已经产生。
而这种不满并不会作用在帝国太子林无惑身上,而是原本实际控制这片土地的罗西亚沙皇血脉势力。
与之相反的是因为帝国太子林无惑的政治交易,从农奴身份解放的人会对当时的帝国太子绝对的忠诚。
那些终日不见光芒的人群,第一次实实在在感觉到生活有了一个大方向。而自己能够实实在在的得到来自于帝国太子林无惑的好处,无地农民与农奴向有地农民跃升,这在当时看来是一个世界向另一个世界前进一样的困难。
谁能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就会回报最朴素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支持。虽然他们不会像那些读过书有点墨水的知识分子一样,在媒体上大唱赞歌,但他们会坚定的用脚投票。
这份支持就是在以后对于帝国太子林无惑最坚定的拥护,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土地改革完成后,沙皇血脉势力的基本盘就开始崩溃。以往能够一直持续数百年的体系在渐渐的被瓦解,这来自于小地主和大地主们无力维持原有的基层控制能力。
地主需要土地来控制人口,但现在他们最为依仗的东西没有了。以往只需要控制地主就能控制整个区域内的人口,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现在能够向罗西亚领基层施加压力的单位是税收的官僚,但同时这些官僚的工作量与话语权在极速上升。
原本只需要前往大地主家里收一次税收就好,现在则是需要忙上一周以上。但与此同时他们手上的权力在增大,这来源于此消彼长。
大地主手上无法有与腐败官僚相抗衡的资本,他们丢掉了区域的控制能力。而那些腐败官僚则非常审时度势的,对于这些大地主的剥削加倍。
这就造成了一个后果:以前的农奴、有地农民、地主,事实上正在朝一个群体转化。组成罗西亚社会的最为庞大的底层小农经济群体,而这个群体是组成罗西亚社会大三角的最基础部分。
而那些官僚只会在税收等时间才会来到乡村,这就导致罗西亚沙皇血脉势力对于基层的控制能力迅速丢失。
变化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当有些大地主和腐败官僚想要通过加税剥削等手段,让有地农民重新朝农奴转化时。大规模农民起义就会直接冲击他们,如果这种群体性事件发生那么策动这些计划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这些农奴和无地农民以前可以忍受困苦,但现在已经不行。因为他们已经看见了,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来自于美好未来的闪光。
那些没有因为刺杀帝国太子林无惑而被清洗的沙皇血脉势力,有相当大的程度死于为了维持自己的奢靡生活而习惯性的对底层予取予求,一场场农民起义杀死了他们的大多数。
而这些社会层面的动荡,却最后都会被各自体面的结束。当欧罗巴帝国中央的平叛队伍到来时,一切都会不了了之。
那些平叛队伍只需要带着太子林无惑的手令或者只需要一个口令,那些农民就能够被安抚下来回到各自家里接着正常生产生活。
有时候,甚至只需要一个带着手令和口令的传令兵就行,能够立竿见影的解决一个大规模农民起义。
这便是帝国太子林无惑在罗西亚领底层的威望。
而这些农民如果按照帝国法律来说,都应该被以叛乱罪处死但没有人会深究这些。这来自于欧罗巴帝国最高处的注视,林帝的授意。
这就是帝国太子林无惑对于这套规则框架的理解,帝国不能接受因为自己的报复导致罗西亚领叛乱。
但如果罗西亚领底层起义能够被迅速有效的平息,那么林帝和各个势力的大臣们乐于见到罗西亚沙皇血脉势力的衰落。并给予帝国太子林无惑相当程度上的便利,欧罗巴帝国的法律并不能凌驾于帝王之上。
只要林帝将这些事件不定义为叛乱,那么后续都会不了了之。谁会在帝国内部,去给一个太子和皇帝同时上眼药?再说了,大部分派系都在落井下石,谁会去理帝国法律要不要执行?
沙皇血脉势力就这么逐步的被自下而上的驱逐出罗西亚领,而这一切的源头来源他们与帝国太子林无惑看似条件优越的妥协交易。
通过这次事件,帝国的大臣们包括在位的林帝都不再将当时年幼的帝国太子林无惑视作一个孩童,一个不懂政治的天真少年。
而是与他们同等的存在。
那些事后推导过程的大臣发现,帝国太子林无惑并非使用以往点对点的控制来获得帝国的其中一块区域的控制权。
通过控制某个关键节点人事权,通过安插自己的人手来实现对于一个部分的整体控制。这是以往的惯例和使用了数百年的手法,政治斗争都集中于关键岗位的争夺上。
但帝国太子林无惑的做法是,直接将社会横向切开分成一个个阶级。通过各种手段拥有对一整个阶级的号召能力,并通过号召力来对整个阶级动员。
一种能让帝国中央高层毛骨悚然的新型手段,来自于帝国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罗西亚还是帝国时,他们的阶级为无地农民、农奴;小地主、大地主;官僚等等等,一直到顶点的沙皇统治阶级。
但欧罗巴帝国的最高阶级是林帝而不是沙皇,帝国太子林无惑做的事情并不止让罗西亚的底层自下而上的改变罗西亚的局势而已。
而是欧罗巴帝国顶层和罗西亚底层一起发力,挤压位于罗西亚中层偏上的沙皇血脉势力。两个方向同时发力,没有丝毫的挣扎的余地就这么完成对罗西亚的中央集权。
通过对于解决农民起义一步步的树立了欧罗巴中央在罗西亚领的权威,这正是太子林无惑和林帝、众多大臣想要看到的事情。
每一个区域、每一个机构、每一个岗位、每一个国家、每一个体制都有各自的游戏规则,摆在明面上的、藏在暗地里的。
想要在其中生存,第一步就是学会这些明面暗处的规则,但很多人还没有走到这一步就已经死了。
这些人都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以为自己已经读懂、以为自己已经找到所有明面暗处的规则。
第二步,学会如何在这些游戏规则找出一个线头来,学会规则的框架边际在哪,学会如何不越过红线。
这样才能够勉强保全自身,不会因为越线而死。
能做到这两步的人无一不是社会上的顶尖群体,欧罗巴帝国朝堂之上的众臣便是如此。
但帝国太子林无惑要走得更远,他在用旧有的规则框架内,创造一个新得到规则体系,再用这个新秩序替换掉原有的旧秩序。
而这种替换的过程,并非是用战争用暴力来执行的。恰恰相反,原本把持旧秩序的人在帝国太子林无惑的利用下自己把自己给绞死。
大臣们最后复盘,发现自己以为当初那些行动都基于自身的考虑而做出,但实际上很大概率是太子林无惑希望他们做出的选择。
包括他们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林帝授意帝国太子林无惑所做出的,但通过旁敲侧击他们发现林帝并没有授意帝国太子这么做。
当然这些大臣们旁敲侧击的试探,也提醒了林帝这些事情的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君臣将那些星罗密布的点全部连接起来后,发现了这一切的起点和终点。而两者都直接与帝国太子林无惑所直接相关,肯定是他的意思。
就是处于这种考虑,今后没有人再敢轻视年幼的帝国太子林无惑。
“大哥没有说,但我觉得他这次回来是打算将没有完成的事情干完。”卢浮宫内大皇女林无虑说出了她的猜想
“那你怎么想?”林帝也询问了保皇党领袖林无虑的意见
“当然,只要大哥有需要我会站在他身后,从那次开始就一直如此。”林无虑给出了她的回答
“就像这些年你都快把无忧给弄崩溃一样?那也是你大哥的意思?”
林帝无奈的叹气,欧罗巴联合王国首相林无忧每时每刻处在她的高压之下。任何懈怠或者任何出错都会在她手里无情的指出并被痛骂一番,接手欧罗巴的时候林无忧可没有好过哪怕一秒钟。
“如果二弟没大哥的觉悟,那就趁早滚下台爱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林无虑将一沓文件放在桌子上
“但他只要在那个位置上一秒钟,我就不会让他哪怕懈怠一秒钟。我要让他知道,那个位置不是皇位能想干嘛干嘛,像个小孩一样随心所欲。”
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渐渐离开视线,林帝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林无虑也这么一直紧绷着自己,当年连欧罗巴闪光的衣角都擦不到,但现在首相林无忧某些时候甚至要靠她放水才能不至于崩溃。
林无虑也许最痛恨的不是那个从林无惑接过权力的林无忧,恰恰相反是没能做到被托付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