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意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手脚冰凉。
她立刻大力甩开沈青青的手,想要冲过去跟她解释什么,可双脚如同在地上生了根般,一动不能动。
她只能无力地看着她带着一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连余光都不肯给她。
“那两位道友是你的朋友吗?”石头问。
姜璃浅否决:“我和她们都不熟。”
“同门之间,还有不相熟的吗?”
“天机阁连同长老和杂役弟子在内,一共一千一百一十一人,自然能熟得起来。”
石头默然一瞬,问:“请问,你是在讽刺我吗?”
姜璃浅不承认:“实话实说而已,天机阁的高徒听不得实话吗?”
石头闭嘴了。
他可不想成为某人心情不佳的发泄桶。
姜璃浅把他带到了阵峰接管外来宾客的斋房,和里面的杂役弟子交待几句后,便打算跟他告辞。
石头站在门口,下巴却朝她的身后抬了抬:“有人来找你了。”
姜璃浅回头。
就见莹莹月光下,许宥安满头冷汗打湿碎发,迎着寒风,面无血色地望着她。
就像是在看时光长河中,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宝。
“师姐。”他喃喃轻喊。
姜璃浅顾不得陌生宾客还在门口看戏,慌忙跑过去扶住他。
“小师弟,你怎么了?”
许宥安一碰触到她的手,浑身便脱力般瘫软在了她的怀里。他把头埋进她心脏的位置,一遍遍听着属于生命跳动的声音,手指用力攥住她的袖子,身体里,巨大的,无措的恐慌感这才如潮水般慢慢退去。
他无法跟她说,他在心梳中一遍又一遍看着她以各种惨烈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而他除了绝望的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命运好似是个轮回,任他如何扯动线轨,最终好像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可他没办法停下来,没办法放弃。
追逐着师姐的背影,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道。
“师姐……”他紧紧抱住她的腰,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再发抖,“我怕黑,我睡不着。”
姜璃浅愕然一瞬,随即抬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冷汗真像做了噩梦后的反应。
应该是白天心梳之炼的原因。
“别害怕,”她轻声安慰他,“我守着你,等天亮了我再走。”
许宥安的眼睛湿漉漉的,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
而后他的视线不期然和站在门口的少年对视,好像才发现他似的,轻轻捏了捏师姐的袖子,和她靠得更紧了些,语气乖巧又可怜:“可是,师姐,你正在招待外人,我这样……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沙哑起来。
石头的眼皮狠狠一跳。
姜璃浅怎么可能责怪许宥安,更何况她只是礼貌性地把那人带到宾客的住处而已,现在人已经带到了,她本来就不可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考虑到心梳让人心境不稳的原因,姜璃浅尽己所能地安慰着他,让他打消顾虑。随后同石头点点头,算是告辞,就将许宥安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带他回院子。
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两人的影子在月照之下挨得极近极近,仿佛仙途漫漫,他们始终都有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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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峰只是暂住,一大早,姜璃浅就把石头送去了天乾宗专门招待宾客的住所,说巧不巧,迎面竟然差点和苏宴清撞起来。
拿他的话说,就是他在客斋里待得烦了,想来找她聊聊天,顺便领略一番天乾宗美景。
“这位是……”他的目光忽而掠过姜璃浅,落在她身旁的少年身上。
姜璃浅侧身介绍:“他是……”
“在下名唤石头,是天机阁的弟子。”
“石头?”苏宴清的声音微妙了一瞬,转而微笑,向他行了道礼:“在下苏宴清,散修一名,有缘幸会。”
石头也回以礼数。
“正好你们俩算认识了,不如就你俩结伴去看风景吧。”姜璃浅看了看苏宴清,又看了看石头,忽然眼睛一亮,拍手提议,随后手掌翻上,一个小小的紫色阵盘显现,从里面翩翩飞出一只彩色的蝴蝶,“它会给你们带路,哪里风景好看,哪里不能去,它都会提醒你们。”
“就这样决定了,我得回去看看小师弟了,他年纪小,有些没从昨日的心梳之炼中缓过来,今早还是我狠心离开这么一会儿,明日又是第三轮大比了,必须得赶紧调节他的心态,就没时间陪你们了,你们自便。”姜璃浅摆手说完,立马就跳上一叶舟离开了此刻,根本没给他们俩说话的机会。
留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股说不出的尴尬。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苏宴清。他将石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视线在他的眼睛上停顿了一下,旋即笑问:“敢问石道友,你师从天机阁哪位尊者呢?我看道友面相,竟颇觉似曾相识呢。”
石头随意拨弄着腰间坠下的八卦阴阳盘,面色从容,声音淡淡:“天机阁弟子,不外传家师姓名。”
苏宴清一瞬眯了眯眼睛。
“倒是苏道友,敢问你主家何处啊?”
苏宴清抱胸:“没有主家,乃四方流浪一浮萍人耳。”
石头惊讶:“这么说,你是父母兄弟全部死绝了?”
苏宴清一噎,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刻骨的寒意从他周身散开,直扑石头而去。
石头立马往外走了一步,很丝滑地避开了苏宴清的攻击,抬头点了点彩蝶的小脑袋:“不带路吗?你的主人可看着呢。”
苏宴清没再动手,冷着脸,甩袖往外走。
彩蝶扑闪着翅膀,立马尽心尽力为他们带起路来。
在水镜里看到他们虽然陌生,但相处还算融洽,姜璃浅放了心,收了水镜,端着一碗从宋子茗那儿要来的安神汤坐到床榻边。
“小师弟,来,把药喝了。”
许宥安乖乖的,张开口。
姜璃浅很自然地舀起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有点苦,给你带了蜜饯,一会儿吃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