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选手们才敢放开嗓子。
“他旁边那个该不会是悦华的程颂吧?”
“悦华的人啊,难怪了,他们公司套路最多。”
“这种大公司的选手包保送进决赛的,替他操心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呢。”
几道同情的视线落在阿普身上。
“可惜还有些人当真了,来选秀的还有这么傻的人。”
阿普这才明白,刚刚选手们所说的“人设”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假的。
身份是假的,故事是编的,围巾和衣服都是道具。
而那位辛苦养大甘于墨的“奶奶”也许根本不存在。
什么牛圈,什么条件困难,只有他信了。
“哎...”
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是那个三十二号选手,他一只手随意地搭上阿普的肩膀。
“看到了吧?都是套路。”
卖牛学音乐不一定穷,也许是因为他家有养牛场。
音乐选秀,唱歌可以不好听,但演技一定要好。
“知道我们为什么羡慕他吗?”
阿普摇头。
“不是因为他能晋级,是因为他有个好公司。”
娱乐圈有一二线艺人之分,公司当然也存在等级。
一百多个人,看似有十个决赛名额,实际上大公司稳占八九个,剩下的人则抢破头做那个气运之子。
实力?努力?天赋?那都是次要的。
可尽管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还是有无数人想去拼一拼。
“对了,你是哪个公司的?”
三十二号热心地给阿普讲了一遍节目内幕,顺嘴问道。
世界观被突然更新的阿普,情绪还有些低落,不甚热情地回应他:
“晨星。”
“?!”三十二号跳了起来:“听说晨星今年只派了一个选手来,原来就是你啊!”
阿普迷茫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你也是保送的吧孩子!”
能比肩三大巨头的公司,砸个决赛位置还不是轻轻松松?
“不是不是,我以为就是个比唱歌的节目。”
也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阿普相信,叶总也没有想这么多,他们都只是简单地热爱音乐罢了。
三十二号笑笑,显然没相信他的话。
不过还是主动递出了自己的名片:“你好,我叫马文杰,是个...连公司都没有的独立音乐人。”
...
曲比阿普的出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很多观众依旧对他上次拿到新人奖的事愤愤不平。
“怎么又是他啊?烦不烦人!”
“哪都有他,那个新人奖怎么拿的自己心里清楚,还好意思上节目。”
“网红来唱什么歌,都是见光死的货色!”
在很多观众心里,正统的音乐节目和网红之间存在的厚厚的屏障,更不用说阿普这种隐约惹了众怒的存在。
“导演,晨星的人要多给镜头吗?”
后台,导播悄悄问道。
“不用,晨星没跟我们签合同,用不着特殊对待,跟其他普通选手一样就行。”
除了一些提前打好招呼,确立合作关系的选手,比如甘于望这种,其他人在他们眼里也只是炮灰而已。
反正就那几个位置,不管最后是谁杀出来,都是他们赚到。
评委潦草地问了两个问题后,主持人连互动环节都没给,直接让阿普开始了表演。
“我带来的歌曲是《不要怕》,谢谢大家。”
阿普抱着吉他,坐到了提前准备好的椅子上。
身后浮现出几排介绍。
《不要怕》
演唱:曲比阿普
作曲:叶寒
填词:叶寒
看到熟悉的“叶寒”二字,观众们才对他稍微产生了一点期待。
“叶寒写的歌,那倒是可以听一听。”
“可以啊,他能拿到叶寒的歌?”
“叶寒出品必是精品!差点就划走了!”
原本差点跑了的观众,又急哄哄地回到了直播间。
阿普没有准备额外的伴奏,只有简单的吉他弹唱。
因为他和叶寒一致认为,这首歌的真谛就是纯粹。、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唱一首歌。
“????,????。”
“????,?????。”
“????,????。”
“??????”
“...”
风起了,雨下了。
荞叶落了,树叶黄了。
春去秋来,心绪起伏。
时光流转,岁月沧桑。
不要怕...
不要怕...
沙哑的嗓音轻声吟唱着古朴的熠语,沉甸甸的故事感穿透灵魂,扑面而来。
虽然听不懂歌词,可观众的心情不由地平静了下来。
听说,熠族是一个用诗歌思考的民族。
歌曲中的节奏与押韵别具魅力,让他们不禁体会着生命力流淌的自在惬意,永远向前,永不停歇。
阿普闭着眼睛,享受地与琴弦共振。
他忘了自己正在比赛。
风吹拂着他,雨打在他脸上,他听见树叶沙沙的响声,感受一年四季的流转。
他用歌声感受生命的存在。
鲜活且自由。
旋律一开始带着浅浅的伤感,又慢慢变得坚定平和,融入一股积极向上的力量。
像是一位长者伸出自己的大手,正在努力抚平听众眉间的褶皱。
不要怕。
太阳依旧照常升起,阳光终将穿透阴霾。
用力地活着吧!
原本还想看阿普笑话的选手们,震惊地张着嘴,很快被歌曲的意境带入了进去。
“怎么回事?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
“听不懂的是歌词,听懂的是人生啊!”
“马文杰,马文杰你哭什么?”
马文杰享受地闭着眼睛,擦掉了眼角流出来的水珠。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山峦,空谷,还有夕阳...孩子在田野里奔跑,远处的小房子冒着炊烟,我好像也回到了那个地方,我的家...”
这首歌唱到了他们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明明只有二十出头,阿普的嗓音却有着阅尽人生的沧桑。
“啊杰咯,阿杰咯...”
“不要怕,不要怕。”
“无论严寒或酷暑。”
“不要怕,不要怕。”
“无论伤痛或苦难。”
...
川省山区,高高的山上,零散地坐落着几户人家。
柳儿的家也在那里。
从前无人问津的小院子挤满了陌生的亲戚。
“柳儿跟着我最合适!你一个外姓人凑什么热闹!”
“我是她舅舅!有资格带着她!”
“舅舅个屁!阿依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一次吗?三年不见亲妹妹一眼的人!”
“说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当初沙马住院没有钱,你这个做姐姐的不闻不问,连葬礼都不曾参加!我呸!”
柳儿抱着双腿,蜷缩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
听到舅舅和姑妈提到自己父母的名字,那瘦弱的身躯轻轻一颤。
原本就肿地不像样的眼睛再次流出了泪水。
阿爸,阿妈...
我是没有家的人了。
亲戚们互相揭着短,指责对方的冷血和无情。
“好了好了,现在吵这些可还有用?你们先听听柳儿的想法!”
村长重重地磕了下烟斗,众人这才注意到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柳儿。
“孩子,跟姑妈走好吗?姑妈会对你好的。”
女人嘴角扯着笑,语气比从前都要温柔。
若不是从前因为不小心推倒了表哥,被姑妈揪着耳朵用最刻薄的语言骂过,柳儿怕是真会傻傻地将手递给她。
“柳儿,舅舅供你上学,给你住家里最好最大的房子,以后你就跟舅舅生活!”
络腮胡男人把话说得霸气无比,可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贪婪却让人害怕。
柳儿记得母亲在世前,曾拖着病体带她敲过舅舅家的门。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呢?
“要死死远点!别弄脏了我家!”
回去后,母亲抱着她流了整整一夜的泪水。
她都记得。
柳儿回避他们的视线,摇了摇头。
从前避之不及,为什么现在会变样子呢?
村长又发话了。
“资助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过两天政府和机构都会来人,你们的领养资格还得进一步评估,别太着急!”
“我可不急,有些人目的也太明显了吧?他姐姐的的魂还没走干净呢!也不怕晚上被找上门!”
“臭婆娘,你说什么呢!找死啊!”
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柳儿咬着下唇,呆呆的盯着房间中央那台小小的电视机。
谁能来救救她?
叔叔说好了今天会来,可为什么他没有到,他也不要自己了吗?
熟悉的熠语从电视机里传了出来,沙沙的音质。
?
???
?? ?????
? ???
不要怕,不要怕...
歌声和从前母亲哄自己入睡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孩子啊,不要怕,阿妈永远守护着你。
柳儿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