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才被裴无蘅投去注视目光的院墙另一头。
石头一个纵身,稳稳地落在了自家殿下的面前,木讷的国字脸上,神情严肃,恭敬地开口。
“殿下,九王爷刚才好像发现属下了。”
听到这话,沈陌白常年没什么波澜的温润眼眸里,微光幽幽闪烁了两下。
沈陌白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抬头,望着面前高高的围墙,似是若有所思。
石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殿下,欲言又止。
今晚出席夜宴,殿下本来都已经在入宫的路上了。
结果半道上,陈照带来一个紧急消息,说是殿下的妹妹昭岚公主因为刺杀现任南召皇帝沈隶失败被擒。
沈隶丧心病狂,直接把昭岚公主,自己的亲侄女,打入了死牢。
眼下,昭岚公主生死难料,命悬一线,只有殿下回归南召拨乱反正,昭岚公主才能有一线生机。
昭岚公主和殿下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殿下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出事!
因此,殿下只能临时改变入宫赴宴的计划,马上派人联络镇守边关的吕大将军,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回归南召事宜。
只是如此一来,殿下就不得不离开大乾了。
离开大乾,就意味着殿下要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季姑娘了。
“殿下,月影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便可尽数开拔,奔赴南召解救公主于水火。”
这时,夜幕中,有一抹宛若飞燕般潇洒的黑影,迅速掠过。
黑影不偏不倚地落在沈陌白的面前,跪地抱拳,沉声禀报。
来人正是按照自家殿下指令,在半个时辰内,将散落在大乾的所有月隐卫集结完毕的月影卫队长陈照。
话音落下,一直想开口的石头,连忙补了一句。
“殿下,九王爷一直守着季姑娘,今夜殿下恐怕是没办法跟季姑娘道别了。”
“不如让陈照今夜先行出发,前往边关跟吕大将军汇合,等明日,殿下和季姑娘道完别,殿下再离开大乾京城也来得及。”
为了跟季姑娘好好道别,殿下想送季姑娘一个完美的烟花盛宴。
殿下便动用了月影卫所有人,去满城搜罗烟花。
因为大乾的习俗,会在除夕放鞭炮烟花,而烟花更是比较贵重,普通百姓家里是买不起的。
都是有钱人家才会购买的。
由于数量有限,所以,月影卫全体成员出动搜罗,也只是在专门贩卖烟花爆竹的铺子里,买到了没几个库存。
于是,殿下便下令用重金,从那些有钱人家手中,回购烟花。
无论对方开口要价多高,务必从有钱人家手中,将烟花尽数买回。
殿下要在京城最大的湘湖畔,给季姑娘一个盛大的烟花宴。
只是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殿下对季姑娘的事情,一向都很上心,也早早地知道,季姑娘在康乐坊为自己娘亲和弟弟置办了一处安身立命的宅子。
殿下知道季姑娘非常重视家人,猜到季姑娘今夜一定会来此处,陪伴自己的娘亲和弟弟守岁过除夕。
所以,殿下便来了。
可惜,季姑娘虽如殿下预料那般,真的来了宅子,但身边却多了一个九王爷。
九王爷防他家殿下,就跟防贼似的,对殿下一向都态度都不怎么友好。
有九王爷在季姑娘的身边守着,殿下今夜是不可能跟季姑娘见面了。
明日,殿下虽然能跟季姑娘道别,但已经是白天了。
哎,殿下费尽心思,耗费巨资财帛准备的烟花盛宴,终究是要浪费了,季姑娘没办法见到了……
心中默默感慨叹息之际,一直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没有发生任何声响的沈陌白,常年没什么情绪波澜的温和眼眸里,隐隐透出一抹缱绻不失坚定的光亮。
“陈照,你带人将事先安排在湘湖畔的所有烟花,全部都搬到康乐坊来。”
听到这话,陈照没有任何迟疑,连忙抱拳领命:“是,殿下。”
话音落下,陈照运起轻功,“嗖”的一下,以一个漂亮的身法,迅速飞离。
“殿下,你让人把烟花搬来康乐坊,可季姑娘也抽不开身来见殿下……”
“她不用来,我在这里放烟花给她看,便好。”
沈陌白温润的目光,始终落在高高的围墙上,只一眼,仿佛万年。
墙头空空,他看不见她。
可他在外面,依旧等她,念她,盼她……
“殿下……”
石头看着自家殿下渐渐远去的落寞身影,不由鼻子一酸,低低地唤了一声。
殿下对季姑娘的心思,太过深沉,好担心殿下一直陷在里面,无法释怀。
与此同时,刚才沈陌白所站位置,一墙之隔的地方。
一张冷峻刀削的谪仙面庞上,脸色黑沉得令人不寒而栗。
裴无蘅随意找了个借口折返,不动声色地靠近方才察觉动静的围墙旁,恰好将围墙外头的说话声,听得清楚分明。
此刻,裴无蘅狭长的凤眸中,光影泯灭不断,两瓣润泽薄唇,已经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姐夫,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让我一同好找哩。”
忽的,一道干净的少年郎喊话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季文博就一跑一跳,颠颠地来到了自家姐夫面前。
季文博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起一抹浓浓的八卦笑意,忍不住又调侃了一句。
“姐夫,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墙根底下了。”
听到这话,裴无蘅远山般的浓眉,微微一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认为小舅子也知道南召国太子找来的事情。
想到这里,裴无蘅眸色微微一沉,轻咳了一声,用打商量的口吻,沉静开口。
“舅爷,这件事情,不要跟你阿姐提起。”
季文博眼睛眨巴了两下,已经褪去青涩稚气的脸庞上,不由流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当下,季文博很自然地走到墙根底下,掏出了家伙事儿,开始对着墙根放水。
一边放水,季文博一边很自然地扭头,冲着自家姐夫乐呵呵地扬声。
“姐夫,人有三急,我能理解的。”
“大家都是男人嘛,有时候,不爱上那臭烘烘的茅房,就喜欢就地解决,这是很正常的嘛。”
“姐夫放心,我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跟阿姐透露姐夫在墙根放水半个字的,破坏姐夫在阿姐心中仙风道骨的伟岸形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