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洞口之中传出一道像是经过处理之后的厚重男声:“言柜问价,童叟无欺。”
“根据情报价值,定价不同,还请自行斟酌。”
“咦?”李卯听着这算得上难听的声音疑惑出声。
“刚刚进去的那个不是小丫头?”
“怎么变成个糙汉了?”
祝梓荆也是疑惑的看着那“言柜”,但没有出声。
“给老娘闭嘴!要不是你个蠢货打不开门老娘至于出去给你们开门!”那厚重的男声突然吼道。
李卯尴尬的咳嗽一声,讷讷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看来那少女是用了什么变声的法子。
“要问什么,快点说,别浪费老娘时间。”
那黑裙少女索性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
祝梓荆闻言取出怀中的一白莲荷包,在其中翻找察看。
李卯在一边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搅。
良久之后,祝梓荆将荷包攥在了手中,眉宇间黛着几分忧虑,开口问询道:“现在劈山宗的局势如何,有哪几方势力入局?”
“这个消息报价几何?”
那头沉默良久,随后淡淡回道:
“你要多详细的?”
“越细越好。”祝梓荆眉头紧锁,不假思索道。
“可。”
那黑漆漆的洞口之中再次沉寂下去,许是在估量这个消息的价钱。
昏黄的葫芦灯下,祝梓荆稍显忐忑的坐在那儿,不时往那秀美的荷包里探看。
李卯见状淡淡挑起了剑眉,凑过去压声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祝梓荆心思正乱,也没将这登徒子躲开,只是抿着唇瓣轻轻摇头道:“带了一百多两的银票,和一些珠宝,价值大概有三百两。”
“会够吗?”李卯看着那秋水瞳子,摩挲下巴问道。
“不同消息价格不同,不好说。”
“但寻常消息应该是五十一条,不知这消息如何。”祝梓荆叹口气闭上了柳叶眼眸,靠在椅背上休憩。
心里隐隐有预感,她要问的东西只怕价格不会低。
但她就这么些银子,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说说你一个掌门为什么这么穷,怎么浑身上下才三百两银子?”李卯又是大喇喇开口问道。
祝梓荆蓦然睁眼,柳眉倒竖瞪着李卯。
但转而想起这登徒子是个小王爷,三百两银子可不就是九牛一毛?
祝梓荆支着螓首扭到一边,冷哼一声道:“三百两银子对我们寻常老百姓已经是天文数字,哪跟你一样都不把几百两银子当钱?”
这登徒子就会气她!
要是有一天这厮能落到她手里,她非得好好整治他!
李卯耸耸肩没有再言语,他怕再说两句这倔女人直接拿剑捅他。
但素来都是他捅别人,何能忍受如此被捅!
叮铃——
铃铛声响起,缓缓靠近。
两人恍然坐直了身子,等着其中那人报价。
“此类消息一条,二百五十两银子。”那雄厚的男声徐徐说道。
祝梓荆闻言将葇荑按在胸前,长长松了口气。
言柜她早已打探过,能接受等值的物品。
如今要打探的消息二百五十两银一条,还能让她省下五十两以备不时之需的盘缠,甚好。
“可以,是现在交钱?”祝梓荆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轻声问道。
“不。”
那头回道。
“你要先选打听哪一条消息。”
“什么意思?”
笑容缓缓收敛,祝梓荆疑惑的锁紧了柳眉。
那雄厚男声不悲不喜,只是淡淡回道:“劈山宗的局势,与具体势力,要分两条消息的钱。”
“每一条,二百五十两银子。”
祝梓荆脸色难看,微微攥紧了拳头。
势力的参与难道不包括于局势之中?
这算哪门子道理!
这短发少女显然是在强词夺理!
将他们当冤大头宰!
“接受否?”
“不接受的话,留下五十两问询银就可以走了。”
祝梓荆轻咬唇瓣,打开那纯白的荷包眸光复杂。
虽然有些贵,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而且还要搭上五十两银子。
就当是知道些残缺的信息又当如何?
“买,怎么不买。”
祝梓荆自那荷包中取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又取出一个翡翠绿的玉镯子,复杂不舍的在手中摩挲。
李卯看在眼里,开口问道:“这镯子能值一百五十两?”
祝梓荆摩挲着那圈圈晕开的碧绿玉色,轻声回道:
“差不多,这镯子是我娘传给我的,也是我外婆传给我娘的,料子出自蓝田,并不多见。”
“但平常本宗使剑也不好佩戴,留着也没多大用。”
“你就这么给抵押了?”李卯挑起剑眉,诧异道。
“事权从急。”祝梓荆摇摇头,言简意赅。
李卯只是静静看着那柳叶眼眸,剑眉微挑,意味不言而喻。
他毕竟是个世子,这种几百两不过是些小钱。
祝梓荆眼神微微躲闪,瞥了到了一边,勾了勾耳畔的发丝轻声道:“本宗,不想再欠你东西。”
“而且,本宗能买得起,自然是不会要你帮忙。”
李卯撇撇嘴,心里对这女人的倔更上一层楼。
“我可没说要帮你。”李卯小声嘀咕。
祝梓荆面容沉静,顾若惘闻。
“要买还是要走,不要浪费时间。”
那暗格之中传出声响。
“买。”祝梓荆端庄坐于桌前,将那镯子与银票放在腿上淡淡道。
“哪一条?”
“劈山宗的局势如何。”
“可,交钱后会告知于你,事后无论消息是否合你心意,都不存在退换。”
“可否明白?”
祝梓荆轻轻颔首:“明白。”
“可,交钱。”
祝梓荆轻轻舒了口气,看了眼那翠绿的镯子,旋即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那包裹住,最后起身朝那暗格走去。
李卯看着这倔女人嘴上轻松,但依依不舍的神态,摇摇头心里好笑。
也不知道那故人跟她什么关系,对一个宗门这么上心。
那劈山宗若是没记错,那就是上次唐天雇的领头烧他家庄子泄愤那男子的宗门。
听说是被官府相要?
不大清楚了,有些模糊。
李卯看着那已经快要走到暗格前的风韵身影,忽而站起身,和煦开口道:
“那镯子,你卖给我。”
“我出五百两。”
这镯子说什么也不能给抵押了,无论是对这倔女人有特殊意义,还是将来有可能是传给青凤。
祝梓荆身子一顿,转过头来蹙眉看着那登徒子问道:“你要这镯子做什么?”
李卯淡淡道:“想要,而且这镯子我看不止一百五十两,不想让明珠蒙了尘罢了。”
祝梓荆直勾勾盯着那面具下明亮的眸子,想要从其中看见任何怜悯或是可怜,这样她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去将这镯子抵押出去。
她作为正道道宗,多少也有自己的傲气。
不轻易求助于人,也不愿毫无由头的接受他人好意。
更不愿意接受他人同情的施舍,毕竟她明明能够将这银子空缺补上。
可是盯了那么久,那眸子丝毫没有退让的趋势,只是带着那淡淡的睥睨,以及三分疑惑,却唯独没有任何同情。
“夫人,难不成你就算要低价将这镯子当出去,也不愿高价卖给我这个熟人?”
“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祝梓荆恍然回神,心头浮上轻松,只是微笑一声道:“既然你想要,本...我如何不给?”
李卯走上前去,从美艳道宗手中取过那包裹在手帕的镯子,一手摸索进怀里随手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诶,那手帕?”祝梓荆看着那一同被收入怀里的手帕,挑起柳眉,出声提醒道。
“你不是卖给我了?那现在就是我的了。”李卯耸耸肩,理所当然道。
“真香。”李卯轻佻将手帕放在面具旁,也不管能不能闻见,就是口花花一句。
祝梓荆出乎意料的也不恼,盯着那面具良久,也不作声,到最后只是转过身往回走,低声留下一句:“多谢。”
无论如何,无论这登徒子说话的真假。
这镯子留在他手里,倒是让她放心不少,心头轻松。
至少还在她眼皮子底下不是?
而且说不得日后,这镯子她就能给赎回来。
李卯看着那摇曳的白裙背影,眸光恢复温润,摩挲着那冷润的镯子,又是摇了摇头。
这女人真是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