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空旷的廊道之间,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无声往前走着。
从狭隘的白色烛灯当中,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整体是在往下沉,应该是到了地下。
李卯看着前面那道婀娜的身形,闲庭信步跟在后面,冷不防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神神秘秘的你不会是要把本世子拐到哪卖了去?”
白裙女子那双裸露在面纱之外的柳叶眸子微蹙,没好气怼了回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想走现在走也可以。”
李卯见她回了话,当即快步走了上去并行在一旁,又是不忿道:“反正一会儿就能知道了,怎么现在就不能告诉我一声?”
“既然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你就现在非得问一句?”祝梓荆板着脸回道。
“...”
李卯挠挠头没再吱声。
祝梓荆看见这登徒子吃瘪的模样,面纱下的素色唇瓣微勾。
但刚板着脸准备迈步,就察觉到这登徒子那浑身的热气。
白裙夫人夫人扭头一看,却见这登徒子都快贴到她身上来了!
“你别靠这么近!”祝梓荆苍白的面孔涌上三分红润,慌忙用手肘把离她不过一拳之遥的李卯往外顶。
李卯耸耸肩往外挪了半步,说道:“我怕这儿有什么危险,离得近好护着你。”
“本宗堂堂大宗师何须你护?”祝梓荆见顶不动这登徒子,冷哼一声自个儿往旁边移了移。
李卯扫视了一圈走廊,金边黑衣无声飘起,将手按在腰间翠血上轻声道:“你这个大宗师中了玄冥掌,这时候能有十一的实力都算不错了,还带着我来这阴森地方,到时候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祝梓荆拍拍裙裳,驻足在原地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瞪着李卯。
“牙尖嘴利,没脸没皮,就是不会说些好话。”
“本宗不傻,怎么可能带着你去送死?这地方乃是...”
“我觉得挺傻的。”李卯一本正经的看着那柳叶眼眸,摸着下巴说道。
祝梓荆额间蒙上一层黑线,那腰间的湛月剑将将抽出半个寒光。
但这么多日好歹也练了出来,冷冷哼了一声将湛月剑推回剑鞘,没有搭茬。
“这胭脂楼人多眼杂,乃是在京城最大的情报组织,藏在暗面里专为江湖人士服务。”
“但不碰政,不碰官这两道引火烧身的产业。”
“而且下面相当隐秘,非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
“这下面不光卖情报,来路不明的黑秘籍,或是赃款也可以得到妥善处理。”
“但胭脂楼也有原则,不拐卖人口,不做那暗箱操作或是见钱眼红,直接将卖家买家截杀。”
“总的来说就是游走于律法两端的黑色产业,虽有原则,但却唯利是图。”
“但相反的,这地方的东西也都卖的无比昂贵。”
祝梓荆一面说着一面往前走,李卯若有所思的跟了上去。
“你之前来过这里?”李卯问道。
“来过,但是不是来买情报。”祝梓荆微微一顿,回道。
“进了这胭脂楼需要一定的门槛,暗号。”
“本宗最开始所说的那一句'老雀,问价'即是暗号,暗示购买情报。”
“所以沿着此番道路往里走,可直达'言柜'的地界。”
“言柜?”
“是什么东西?”李卯剑眉一皱,疑惑出声道。
“跟上。”
祝梓荆不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扇四四方方的精钢铁门,伸出纤手就往那上面一推。
嘎吱——
铁门发出陈年老旧声响。
但许是白裙夫人体虚力弱,那门竟是僵在那里,半点没动静,脸色稍显尴尬。
李卯轻笑一声走了上去,站在那白裙夫人一边轻松十足道:“啧,就你这单薄身子,你就是去了那劈山宗又有什么用?”
李卯一面问,一面闲散自在的稍稍一用力往门往外推去。
嗯?
李卯神色一僵,看着纹丝不动的铁门傻了眼。
祝梓荆那一双眼角狭长的美眸目不斜视,面容严肃道:“你不懂,江湖之上虽说刀光剑影,杀人不眨眼,但某种程度上还是会讲究一个辈分,一个脸面。”
“本宗此行本就不是去劝说那些其他势力放弃争夺那钥匙,而是从中折中,使劈山宗从中脱身,不受牵连。”
祝梓荆摇摇头叹道:“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交出去保命最好。”
“只要本宗出面,他们多少也会买这个面子。”
祝梓荆话语收敛,转而疑惑的朝旁边那黑衣男子看去:
“嗯?怎么还没推开?”
李卯那无面面具下,脸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水,浑身真气调转但可就是推不动这大铁门一星半点。
“没,我刚才在认真听你说话,没有用劲儿,现在才来。”李卯温和一笑,身姿依旧挺拔,语气自如。
祝梓荆恍然点点头,只是看了眼那并没有上锁的插销,语气缓和几分道:“这门也许是太久生锈了。”
“咳,有,有可能。”李卯咬牙用劲,那两只脚蹬在身后那木板路面上都微微下陷,但就是奈何不了这大门半点!
时间缓缓流逝,大门纹丝不动。
就是再愚笨那也都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铁门虽然被李卯推得不停发出呜咽呻吟声,但就是打不开!
祝梓荆眨眨眼睛,随后侧首看着一边那看似轻松无比,实则浑身发抖,后槽牙都快要碎了的登徒子,忽的就轻笑出声来。
那薄纱之下,蓦然勾起一朵鲜艳娇媚的红花。
美艳道宗少见这登徒子吃瘪,见状那紧锁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眉眼弯弯戏谑道:
“登徒子,你不会是不行吧?”
李卯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只不过小看了这铁门,还没使出全力。”
李卯单脚后蹬,一腿弓步,双手放在铁门上。
面具之下那锋芒眉眼一肃,浑身虎劲一紧,阴阳两脉悉数运转!
“给我开!”
吱呀——
那铁门不停的发出呻吟,这次李卯全力之下,那铁门表面竟是微微向里凹陷。
祝梓荆美眸微亮,但转而仍是眼神呆滞。
虽然这铁门都有点轻微变形了,但是为什么这还是没有被要推开的痕迹?
忽然,一声少女怒斥自门的那边吼来。
“外面那个蠢货!”
“你个蠢货都快给门弄坏了!”
“别推了!”
“哇!你这个大蠢货!”
“你就不能把门拉开!”
“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李卯闻言浑身力气一泄,眼神呆滞的退后一步看着那铁门,再看着微微发抖的双手有些懵神。
祝梓荆则是挑着柳眉走上前去,将玉手扒在门缝之中轻松往外一拉——
吱呀——
大门轻而易举的打开,透出房间内稍显昏暗的光线。
以及一个短发娇小身影正双手叉腰,满面怒容的朝门口两个怒瞪而去。
祝梓荆将螓首扭到一边,多少有些忍俊不禁。
起初还收敛着,到了后面看见李卯那静立半天都没动弹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李卯僵立原地,涩声问道:“为什么你这门向外拉不装把手?”
那背在阴影中的娇小身影,磨着银牙恨声道:“谁知道会有个蠢货能发现推不开还一直推的!”
李卯紧紧闭上了眼睛,顺了顺气息,生怕被气过去。
当初他看见祝梓荆先推门,而后这门又看起来很陈旧,就以为是她力气小推不开,因此先入为主。
后面不等多想,又被这倔女人一激,那脑子瞬间停转。
而且这门还没有把手!
当真是欺人太甚!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打开了就好。”李卯憋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圣贤个屁!你就是个蠢货!”少女又是骂了一句。
“呵呵呵。”白裙倔女人笑的弯腰落泪,前襟一阵颤动,留下那阵阵清脆动听的笑声。
李卯笑容渐渐收敛,面无表情的站在那,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