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山雕又是去往方山,熟门熟路,视边军为玩物。
张宗衡‘大怒’,下令曹文诏追击,不对,是追谈,追上去谈判,把代王赎回来。
只要代王父子完好无损回来,代藩自己也会否认被劫掠。
边镇的官场诸事如何解决呢?
其实很好解决,越丢脸越容易解决,这是边镇官场特色。
曹文诏去追击的时候,张宗衡召丰镇总兵、大同总兵谈话,天还未亮,两人就抹脖子了,遗书罪孽深重,自裁谢罪。
他们用自己的命保住了家族,保住了上官,保住了中下层将官。
就是这么简单,潜规则才是硬规则。
二百年来都是这么做的,总兵使劲扣剥边军钱粮,就得承担这个风险。
老曹第一次出塞,不像孔有德那么收放自如。
太阳升起,两千骑军排着战斗队形,前后两个大阵,沿着马蹄印‘追击’。
老曹不时向南看一眼,山顶上的边墙清晰可见,内心越发烦躁,孔有德都如此戏耍边军,以后这群人有什么用。
大同总兵就是个坑,王朴是不想做战前总兵,狗屁的整训。
自己也不能做,但又躲不了,也不知陆天明如何操作。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追了八十里,绕过土城北麓,草原突然出现一队身穿皮袄的骑军,大约三百人列队拦住他们。
曹文诏下令停止追击,跃马而出,对方也出来一人,两人在中间一碰头,曹文诏返回下令骑军就地休息,他去去就来。
绕过北山,谷中情形尽收眼底,万余人在下水海旁边露营,马匹上刚刚抢劫到的金银和绸缎闪闪发亮。
鞑靼人不像鞑靼人,劫匪不像劫匪,太别扭。
老曹被一路带到西边一个帐篷,进门看到孔有德束手低头。
主位上厚厚的裘皮,陆天明和兀良哈轻衣薄纱,一个在喝酒,一个极尽妩媚靠身上发骚。
曹文诏立刻低头,还没想到这是哪一出,陆天明已经问道,“老曹,你说我这样像不像个大匪?不能堕了强匪的威风。”
曹文诏,“……”
陆天明玩性不小,看他不开口,手指勾住兀良哈下巴调笑,“美人觉得呢?”
“我觉得您就是王,拥有令人倾倒的雄风。”
“哈哈哈,会说话,那你就是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晋之骊姬。”
“听起来不像好人。”
“呸!”陆天明脸色一黑,狠狠吐了一口,“傻子才做好人!大明境外,谁敢说老子好人,老子就阉了他。”
兀良哈被他这突兀的杀气整的一愣,某人又嘿嘿一笑,流里流气拍拍胸口,“此行效果不错,那头猪随时可以杀,关键是钓了一条鱼。孔有德,带李公子进来,让老曹开开眼,看看大明藩王的嘴脸,以免他日动手的时候手软。”
孔有德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两个校尉按着一个猪尾巴年轻人进帐,膝盖踢了两脚,按倒在地。
“李率泰李公子,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座山雕,初出江湖,小小名气,不足挂齿,没有令尊汉贼走狗的名声响亮。身旁这是鞑靼第一美人,雕夫人,逮住你的是本座第一悍将,山鸡。”
帐篷里一时很安静,孔有德和曹文诏努力低头,倒不是恭敬,害怕笑场。
“李公子怎么不说话?夸我的美人两句,给你个座。”
李率泰本来已经躲起来了,结果随从与劫匪杀了起来,黑暗中被乱箭射死,一脱帽子,引来一场大搜,代王护卫也卖了他。
呼哧呼哧喘两口气,李率泰咬牙切齿,“陆天明,老子地府等你。”
“陆天明?李公子是说大明第一豪杰,三月剿匪二十万,山西百姓爱戴的陆公,陆钦差吗?老子也听说了他的名声,果然是响当当的好汉,希望日后交交手,看看是我座山雕厉害,还是他浪得虚名。”
李率泰一愣,“装傻充愣有意思吗?”
陆天明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因为爱所以爱。”
李率泰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一个字,草原自古英雄辈出,容得下一个新大汗。”
“哪个字?这是一个字?”
“一个字,德格类太蠢,没有吃一堑长一智。”
李率泰哧哧吸气,总算明白主位的人在耍他,“贝勒爷说你是个好人,但你不该在明朝当官,若投降…”
“放屁,放屁,放屁…”座山雕突然站起来跳脚大骂,如同疯子般怒吼,“一个字,山鸡,给我阉了他。”
李率泰还没从这突兀的情绪变化中回过神来,孔有德拽着后颈拖了出去。
陆天明喘了两口气,又突然倒下,兀良哈被整得一副呆滞的模样,捧住脸狠狠亲一口,“美人,你怎么发呆了,应该发骚啊。”
兀良哈翻了个白眼,“人家还会发春,你会要嘛。”
“哈哈哈,当然要,这大明境外聪明人太少,人生寂寞如雪,请美人融化我。”
两人突然黏糊糊亲嘴,曹文诏余光扫一眼,眉头紧皱,他大概听明白了,陆天明在大明过得太压抑,边墙外天王老子都管不着他,有意释放一下,结果还没一个对手,故意在激怒德格类。
大概要送李率泰回去了。
刚想到这,孔有德已经把人拖进来了,一裤裆血,嘴里捆了块布,躺在地下哼哼唧唧。
亲嘴的陆天明又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把咱们抓到的种猪带上来。”
代王父子太胖了,王世子还在晕厥,朱彝梃被扭着胳膊扯进帐篷。
羞愤,极度的羞愤让他幻想了无数报复场景。
看到主位两个轻衣薄纱的人猥琐饮酒,一瞬间他又不确定了,这怎么会是陆天明。
孔有德代替他开口,“朱彝梃,这是大首领座山雕和夫人,鄙人座山雕麾下大将山鸡。大同总督派曹文诏来赎人,咱们谈谈价钱。”
主位上的人突然冷冷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藩王与东虏勾结价值二百万两,三天内交接,否则撕票。”
曹文诏立刻躬身,“好,曹某这就带回去,长吏司和总督一定会赎大王和世子,座山雕不能虐待殿下。”
“曹总兵敞亮,就这么定了。二百万两买我们沉默,二百万两买代王的命,一百万两买王世子的命,一共五百万两,现在起三天内交接,超过时间,一天剁一节。”
“怎么又成了五百万两?大王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代藩很穷。”
“一个字,少一两腰斩,没银子现在就斩。”
“等等…等会~”朱彝梃突然醒悟过来,“陆天明,你敢弑王?”
“一个字,五百万两。”
“嗯?那个字?”
“一个字,三天后先剁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