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还要再说,却被陆润在旁边扯了一下衣袖,只能道:“老臣再去商讨一下,看看该如何应对才好。”
安阳轻哼一声算是同意。
其实,她倒不是非要逼着傅远出城,而是出于两点考虑。
首先就是不服气,李潮登基不过数日,纠集一些乌合之众就敢南下,安阳怎能不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好让李潮知道,谁才是正统。
其次就是,傅远加上方猛两人合计统帅近十万人。
尤其是方猛,安阳根本指挥不动。
甚至她驾临历阳多日,方猛借口军务繁忙,都没有亲自前来拜见。
这是什么意思?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
还有一点,也让安阳心惊。
据拱卫司密报,这几日傅远跟历阳郡王李芒多有走动,不知在商议何事。
难不成他们也有了其他心思吗?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京城巨变之后,安阳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极为多疑。
连自己的兄长都能造反,何况外人?
暗暗想道,越是在风雨飘摇之际,越是要能狠下心,否则江山必然不保。
出殿之后,陆润小声道:“国公,陛下心念甚重,你又何必非要争辩?”
傅远道:“此时出城浪战,无异于自取灭亡,怎能不争?”
陆润道:“可你争了半天,结果呢?还不是一样?”
傅远仰天长叹,“老夫忠贞为国,天日可鉴,没想到如此见疑于陛下。”
陆润扭头看看,继续道:“国公,陛下非是疑你,而是不放心威远侯。依我看,你不妨让威远侯多调一些人马过来,联合国公麾下与叛军一战,很难说不能取胜。”
傅远看看陆润,“你要明白一点,我们根本败不起,哪怕只是一次,大梁很可能就会覆灭。”
陆润也叹息一声,“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傅远无言以对。
两日后,历阳城北五里处,两军对垒。
安阳以凤体欠安为由,拒绝了陆润请她到城头督战。不过还是派了小狗子前去,将战况实时报告。
“启禀陛下,叛军大约五万余人,正在与我军对峙。”
“威远侯的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共计两万人,全是步卒,在东侧列阵。”
安阳撇撇嘴,“还不是要来?也就是说我军有六万,对方只有五万,那此战定当能胜。”
小太监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第二个太监跑了进来,“启禀陛下,我军骑兵已经开始冲锋,对面是柔然骑兵出阵。”
安阳喃喃道:“终于开始了。”
一刻钟后,第三个太监跑来,“启禀陛下,双方骑兵正面相撞。我军将士作战极为勇敢,与敌不遑多让。”
安阳笑道:“我就知道,区区蛮夷,如何与我天朝相比?”
再过一刻钟,“启禀陛下,柔然人用一万余人与我交锋,左右两边忽然派出数千人,包抄我军中路,我军已经被拦腰斩断,现在伤亡不少。”
“什么?”安阳勃然变色,“现在如何了?”
“奴婢回来时,就是如此,接下来尚不知晓。”
“还不快去再探!”
……
“启禀陛下,我骑兵七千余人被柔然人包围,暂时无法突出。”
“傅远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救援?”
“国公已经将中军和威远侯的前军向前推进,奈何被天雄军拦住,双方已经全面交手。”
安阳柳眉轻蹙。
半个时辰后。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我被围之骑兵已经被柔然斩杀大半,步卒也无法寸进,伤亡惨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阳就听到耳边嗡的一声响,脑袋似乎都大了一圈。
“启禀陛下,国公亲自带领三千精锐,直插天雄军侧翼,斩首过千,成功与骑兵后军汇合!”
“好!国公果然老当益壮!”
“启禀陛下,天雄军狡诈多变,刚才在前方的只是新卒,战力孱弱,所以才被国公突破。现在天雄军将主力从后方调来,已经将国公彻底围困。”
“国公被困,那……是谁在指挥?”
“现在战场极为混乱,哪怕国公仍在,估计也很难指挥顺畅了。”
又是半个时辰。
“启禀陛下,我军步卒不敌天雄军,已经开始溃败。”
安阳喃喃道:“在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这才多长时间就败了么?”
“启禀陛下,国公刚刚拼死从重围中杀了出来,并让大军后撤至之前的大营,看样子是想靠着大营抵挡。”
安阳脸色惨白,已经不想再说话。
“启禀陛下,我军只有两万余步卒和四千余骑兵撤入大营,威远侯的部队还有一万多人,此时已经在绕过大营,估计是要到江边登船。”
“混账!”安阳大怒,“方猛该杀!”
“启禀陛下,叛军已经开始攻打大营,国公正在组织抵抗。但大营不比城墙,已经有几处豁口。”
安阳冷冷看了看那个太监,“来人,把这个奴才拉下去杖毙!”
“陛下饶命啊!”
太监浑不知自己的一句“大营不比城墙”戳中了安阳的痛处。
“启禀陛下,大营已被攻破,国公带人向城西绕去了。”
安阳猛的站起,“大营已破?这……国公为何不从北门回城?”
太监本想说,如果从北门进来,很可能会让叛军趁机而入。但一想到刚才被处死的好伙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奴婢不知。”
“启禀陛下,国公已经入城,直奔北城墙去了。”
安阳呆坐在那里,“他带回来多少人?”
“不足五千。”
安阳苦笑一声,“短短两个时辰,六万大军就只剩下了五千!叛军开始攻城了吗?”
“尚未攻城。”
一个时辰后,傅远求见。
安阳连忙宣召。
傅远是被佟贵和司默给搀进来的,战袍破烂,浑身浴血,头上身上多处包扎。
一见安阳,傅远跪地不起,痛哭道:“老臣损兵折将,有负圣恩,请陛下赐死!”
安阳眼神复杂的看着傅远,叹息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国公不必如此。”
傅远仍然不起,“家国危难,老臣败光陛下家底,死不足惜!”
安阳刚刚升起的同情又被冰冷取代,“你是怪朕让你出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