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烨放开了程招娣，只见那女子站在原地，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娇媚。
裴江雁拢住大氅，冷冷的说道：“程侧夫人三更半夜闯入我房中，这等事情传出去对你我都不好。”
程招娣眼眸忽的闪了一瞬，她温声开口，“裴世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为何前来。”
她没了那副装模作样想要谄媚的面孔，如今她倒是多了几分野心。
程招娣虽然长在极寒的清河郡，却没有半分当地人的粗犷，反倒是多了几分京城女子的温婉，那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
一个普通人家庶出的女儿，若是空有美貌，那便不足以嫁入安府，即便旁人不说，裴江雁也知道，面前的女子定有些手段。
“此次前来，安良生得了消息，他同北狄的那些勾当怕是来不及转移，所以想要让你以色引诱我，若是我从了，他便有我的把柄，也能要挟于我。”
裴江雁眼眸微闪，这些小把戏，他早有预料，从一开始就有所防备。
程招娣冷哼一声，“世子好聪明，可是安良生远不止如此。”
她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桌上，衣袖随意的搭在桌角，声音低沉了些。
“安良生就没打算让世子活着回去。”程招娣眼眸中野心更胜，“世子就没觉着，这屋子里有一股异香？”
裴江雁闻到空气中除了炭火发出的味道外，的确有一股香料的味道。
“这是什么？”裴江雁四周环顾一圈，发觉那味道是从暖炉中而出，便指着炉子问道。
程招娣从发间拔出那根不起眼的珍珠发簪，将珍珠拧了下来，微弱的烛光中，裴江雁看见那空心的珍珠里倒出白色粉末。
“安良生在暖炉中加入了致命的毒药，一旦吸入毒气便进入脏腑，前几天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最多两个月，便会毒发，这种毒药奇特，解药只有我有。”
她将白色粉末捏到掌心，一口气便散落在空中。
“世子若是想要解药，那便帮我一个忙。”
裴江雁没有半分慌乱，只是冷声说道：“什么？”
程招娣将头发重新挽上，语气坚决的说道：“杀了安良生。”
“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就为了所谓的毒？”
裴江雁轻挑着眉，那双俊朗的脸上更平添了几分清冷，没有半分温度的话，让面前之人有些慌神。
程招娣看着窗外，似乎明明是秋天，但是今年的清河郡却比从前更加冷，她淡漠说道：“我嫁入安家，就是为了杀了他，但是现在……”
程招娣眼眶微红，一滴泪落在自己的腹部，“安良生不许我怀了安家血脉，从前两次让我落胎，我都从了，但是这一次。”
她摸了摸那并没有隆起的肚子，小腹平坦，若是不说没人知道程招娣有了身孕。
“世子，若是这次落胎，我便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但是我不能亲手杀了孩子的父亲，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程招娣眼眸灵动，仿佛那点杀意因为孩子的缘故渐渐黯淡下来。
仅仅是因为孩子，程招娣绝不会对安良生动了这么强的杀心。
“安良生是你的杀父仇人？”
程招娣站起身来，愤恨说道：“我的父亲是自作自受，是他贪恋权势，想要借着安良生的力量爬到高位，我恨的是他逼死了我的亲妹妹。”
她是家中长女，父亲起名招娣，便是希望能得一男孩，天不遂人愿，程夫人生下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孩，便是程招娣的亲妹妹程盼娣。
自从程盼娣出生，姐妹二人的日子便不好过，程夫人在府中没了地位，程父接二连三纳了两个美妾入府。
不久程府便有了一个男孩。
程父高兴极了，看着程夫人和姐妹二人更觉得晦气极了，将三人赶出了程府。
程夫人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且家中一向重男轻女，她只能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住进破旧的宅子里。
三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贫苦，但是也算是温馨，两个女儿乖巧懂事，尤其是妹妹盼娣，年幼便聪明绝顶，还被当地的教书先生看中，入了学堂。
程夫人给两个孩子换了名，取名清欢与温酒，本想着能如此平安度日，却不想在程招娣十七岁那年，她的混账父亲竟然找上门来。
“世子可知道，那时候我妹妹才十四岁，最好的年纪，却被那个混账送给安良生，就因为他在赌场上输钱，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他人。”
程招娣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他不是没有钱，不过一百两而已，他的亲生女儿甚至不值一百两，温酒被没名没分的送到安府，被那个老东西肆意践踏，送回来的时候，温酒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看见那些伤口，程招娣仿佛能看见安良生欺辱妹妹的画面，她双眼颤抖，“温酒回到家里，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日日以泪洗面，不吃不喝整整三日，附近的百姓都听说了这件事，对我们也是恶语相向。”
她颤抖双手，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温酒忍受不了，在第四天自尽了，临死前她留下了一封信，里面都是那几天安良生是如何欺辱她的。”
“世子。”她看向裴江雁那双眼睛里满是杀意，“我母亲知道这件事，不久后就伤心欲绝而亡，我失去了这世间的两个亲人，安良生那个人他该死。”
裴江雁眼底寒霜，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沉思许久，“此次前来，我也是势单力薄，你说的事情容我考虑几天，只是……”
他指了指面前的炉子，“在此之前，你想要报仇，就要保证我能活着。”
程招娣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来，放在了桌子上，“放心世子，你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看着四周都分散的暗卫，程招娣冷笑一声，“看来世子要配合我演一出戏了。”
裴江雁心知肚明，佯装对程招娣很生气，一脚将她踹出了房间，知道她怀有身孕，裴江雁的动作十分轻柔，只是程招娣哭的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就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