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主动在科学院加班了一个时辰的李由满身疲惫。
刚进门，他就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是客人的客人。
“韩伯父，你这是……”
“你爹呢？”
李由看了看自己父亲的屋子那个方向，不由得有些疑惑。
老爹还没回来？
“给我准……准备间屋子。”韩非脸色有些难看。
“成，您上次来时那间屋子还留着呢。”李由停顿了下：“您找我爹是公事还是……？”
“公私……都有！”
韩非深吸一口气，将李斯火线提拔他为刑部部长的事说了出来，并且说严重怀疑李斯是想自己少点事。
李由没说话，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道任命书。
这是一道加了大王王印、国师大印、廷会印花的任命，内容是提拔李由为科学院正院长。
韩非：“……”
好家伙，这还有一个“同伴”呢？
“国师这……”他思考了两下：“可以理解。”
“据我所知，王绾也成为学宫正祭酒了。”
“不……不奇怪。”
韩非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坐下对了一下情报，发现他们虽然所在的部门不同，但所知道的情况却大差不差。
所有官员在今天都陷入了忙碌，然后给各个部门和下属带来了巨大的‘工作量’，以至于今天平民们都在谈论为何官府忽然‘勤快’起来了。
韩非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不然迟早会有坏的影响。
这时，李斯回来了。
刚才还一脸惆怅的和李由谈着事情的韩非，脸色顿时就愤怒了起来：“师弟，你……你总算回来了！”
李斯沉默了一下，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李由笑了笑，默默告退。
当只留下两个人后，李斯才赔着笑说道：“师兄，你就帮师弟一下，师弟我实在是事情太多了。”
“我怕又……又被你坑了！”
“……”
师兄，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
在李斯又说了几句好话后，韩非这才脸色缓和。
其实师兄弟都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
“师兄，你来得正好。”李斯从带回来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纸：“这是今日我收集到的民间言论。”
韩非当即接过。
他来也是为了找李斯说这件事，不能再让各个衙门的官吏这么‘工作’下去了。
办事实的工作才叫做事，没办事实的叫‘表面功夫’、‘形式主义’。
而无意义的形式主义，只会拉低朝廷的效率。
韩非和李斯虽然志向和性格不同，但师兄弟在这一点上的认知，出奇的一致。
看完了收集到的‘民间言论’，韩非说：“百姓只……只是好奇？”
“估计是因为这刚开始吧。”李斯摇了摇头：“时间一久，他们恐怕就要去王宫或者国师府门口告状了。”
其实韩非心里是有些疑惑的，为何大王不制止？
李斯沉默了一下：“玄衣卫。”
韩非思考了一下，随即明悟。
……
陇西郡。
受邀来郡守李珂家里休息的闻咨也得到了咸阳的命令。
他是今天刚来到的陇西郡，按照现在的情报来看，陇西郡这边压根也不知道月氏人会有个使团来大秦。
他正为此发愁呢，这下又接到了咸阳的消息。
于是他当即就烦躁了。
工作报告？
我外事部都还有麻烦没解决，这工作报告怎么写？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是他在路上提前派去边境驻军那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部长，边军那一切正常啊！”
闻咨咬了咬牙。
这月氏人特么的跑哪去了？
与此同时。
与李家相邻的一座小宅院里。
李牧站在一处小院里，看着面前十几箱秦国国师送给自己的东西，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本来是不想要的，可秦国国师直接调动军队送来，摆明了就是不允许他拒绝；而且对方给出的借口也让他无法拒绝：你在赵国的许多死忠已经知道了你在秦国的消息。
这话，怎么说呢，可以有许多种猜测。
你可以认为这是在威胁：你要不接受那他们可就有苦吃了。
你也认为这是在拉拢：他们到秦国来，你这个上级难道就不想为他们做点事吗？
你甚至可以觉得是陷阱：赵国死忠知道了你在秦国，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
还可以……
就这一句话，怎么猜测纯粹看个人想法。
“我现在信了。”李牧对着身旁的李信说道：“这国师是真想杀我。”
李信欲言又止，作为被秦王看重的青年将领，他知道许多内情，他很想告诉李牧那国师基本什么事都不管，这国师府的命令八成也是秦王的意思。
但为了让李牧彻底对秦国归心，他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小院门口。
李信的一个亲兵走了过来。
“什么事？”
“将军，西边的朋友来了。”
李信点了点头，对着李牧笑道：“堂兄，我先告辞了。”
等李信走后，李牧陷入对刚才那句话的思索。
西边的朋友？
他来了陇西几天，也知道了自己这两个堂兄弟的一些情况。
李珂一家可以说极其清廉，家中所有下人、奴隶、佃农加起来还不到两百，对于郡守级官员的他来说，这简直可以算贫穷。
李信就更简单了，他的路是在军队里，而之前也一直在咸阳。
他们兄弟俩，哪来的西边朋友？
是西域客商？还是月氏人？
今天那个外事部部长来了陇西，好像说什么要找月氏人？
不会这么巧吧……
李牧自己都没意识到，面对身边这有些可疑的情况，他不自觉的就开始了深思。
这其实很正常，许多人在刚结束完一件事后还是会保留一些相关的思维或者习惯，李牧还没有彻底从那个执掌一国军力的大将军职位中走出来。
而如果……
那个外事部的部长要找的，恰好就是李信他们所说的‘西边朋友’……
联想到草原上的局势，虽说不知道秦国人对匈奴剩下那些人是什么想法，但他们也绝不可能看着月氏和东胡做大。
秦国该不会是对月氏或者西域有什么想法了吧？
可他们又要将精力用在国内……
所以，外交手段？
还是别的？
另一边。
走出李牧家的李信，回头看了看这座宅子，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堂兄，何必隐退呢？来我秦军不好吗？”
嘀咕完，他乐呵着朝着兄长李珂家走去。
……
月氏王城。
今天是个大日子。
至少对月氏的贵族们来说是的。
因为那个带着一万大军西行的大秦将军，已经进入了月氏境内，他准备借道月氏回去了。
对于大秦，月氏贵族们的观感有些复杂，但总体还是感谢大过忌惮。
是大秦带着中原数十万大军直接打掉了匈奴，给他们留出了一大片领土。
整个过程中，月氏只付出了几千人的伤亡。
哦对了，还死了一个三王子。
不过那是月氏王的儿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众多月氏贵族正朝着西边而去，准备出城数十里迎接那个秦将。
最前方，月氏王坐在马车里，显得有些焦灼。
当初那个将军答应得好好的，说要帮月氏给大秦国师说一声，可我月氏使团怎么毫无消息？
该不会是被秦国人宰了吧？
没办法，在草原部族看来，强者不对弱者打杀就已经算仁慈了，杀了你的使团又不跟你说也很正常。
可若真如此，那个秦将怎么还敢借道我月氏回去？
那我的使团哪去了？
远处出现了一些烟尘。
最前头是双方的斥候率先碰面了，互相表明身份和来意后，斥候们又都快速回去朝着自己的上级汇报。
秦军队列前方。
王翦骑在战马上，看着远处前来迎接自己的月氏人，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
相比于出大秦时，他变黑了，也变瘦了。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秦军将士与之前相比都显得有些消瘦，实在是西域这些小国的吃食对他们来说太不习惯了，而西域国家又众多……
相比于西域那些国家的馕和水果，王翦忽然觉得，以前看不上的月氏烤肉也显得正常多了。
这就叫对比啊！
不久后，王翦带着几百人离开队伍，朝着月氏王他们而去。
“小王见过王将军！”
月氏王下马行礼，王翦也下马回应。
双方都显得很是激动。
一个是感觉终于快要回家了。
一个是感觉忐忑的心马上就可以获得答案了。
“王将军，此行可顺利？”
“顺利！当然顺利！”
西域那些国家，在王翦眼中实在是弱到了极致。
整个西域也就月氏和楼兰少数几个国家还算有点实力，其中就月氏还算个大国。
一些小国就十几座城池、领土顶多秦国一个郡，全国可用兵力加起来才两三万人。
真要打的话，别说现在的一万秦军，国师没出现之前的一万秦军都能把那些国家打个对穿。
此行他几乎将西域所有小国全部走了一遍，将其国内一些主要战略地点和交通要道周围的地形全部记下，他们国家内部的势力、情况、民风民俗各方面消息也都有了备份。
只要他们国内没发生改朝换代的事，那这些消息就是有用的。
但王翦觉得……不太可能。
在一阵寒暄当中，王翦带着一些将领跟随月氏王等人入了月氏王城。
和几个月前初来时一样，一场盛大的酒宴在月氏王宫中展开。
宾主尽欢之后，月氏王开口道：“王将军，我月氏的诚意，可还满意？”
“当然是满意的。”王翦认可道：“若我大秦与西域经商，月氏定会是我们的首选朋友！”
“感谢王将军的信任，只是，大秦国内为何，不予我月氏回应啊？”
“什么回应？”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当月氏王说他早在王翦去西边之后就向大秦派出了使团、可至今聊无音信后，王翦也有些懵。
不对啊，按照我大秦的情报能力，月氏这个相邻的草原部族的动静不可能不知道，使团怎么可能会杳无音信？
除非……
王翦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在思考了一下后说：“本将想，只可能是你们的使团没到我大秦，在你们月氏国内就出事了。”
“不可能！”
一个月氏国贵族当即否认道：“月氏不比大秦，但也不是弱者！我们的使团怎么可能在自家的地盘上出事？”
“我秦国尚且有一些盗匪，你月氏有吗？”
“……”
“秦国还有敌人呢，你月氏当初正是和东胡打得起劲吧？”
“……”
“对了，你们打赢东胡了吗？”
月氏贵族们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打赢是打赢了，但只是战术上打赢了，战略上没有。
匈奴空出来的那些土地，除了南边的部分被赵国和秦国安排的匈奴人住着以外，其余的土地他们只获得了一半多。
要知道，月氏可是占着先发优势，而且当时东胡还是一盘散沙，这都能被东胡硬生生抢走了一些地盘……
听着他们的话，王翦的眼神里渐渐出现了一丝鄙夷。
月氏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王将军，这不能怪我们啊！东胡人获得了你们中原那个燕国的支持，他们拥有了许多金属武器和铠甲，他们精兵甚至能压着我们打啊！”月氏王开始诉苦了：“您当初说燕国只是一小国，可小王却觉得，那燕国简直比我们和东胡还要强大！他们给东胡一点支持都能跟我们打个平手，这……”
王翦不以为意。
燕国要是连你们都打不赢，那他们可以被踢出华夏族了。
至于东胡被燕国支持着跟月氏抢地盘的事，他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似乎是感觉实在没面子，月氏王略过了这个话题。
“王将军，若真如你所说，小王自会调查；可这次您回国时，能否带上我方使团？”
“自然没问题！”
王翦拍着胸脯保证道：“把你们带回去，若能和我大秦交好，对本将也是一桩功劳！”
“你们只管派人，交好的事包在本将身上！”
同一时间。
王城外的秦军大营附近。
一支巡逻的秦军斥候抓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但摘下对方的面罩一看，居然是个中原面孔。
“我是玄衣卫探子，让我见王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