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白小姐告诉她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没有人会乐意听见别人说自己是替身的么？
张小姐眼神悄悄往后瞧了一下，似乎在看什么人。
梨梨不动声色地跟上她的视线，果然看见了一片熟悉的粉色衣角一闪而过。
梨梨垂下眼角，不再理会。
张小姐得了眼色，心中放心不少。
她跟这群小姐根本就不熟，家中也根本没有这些人有权势。
她之所以敢来这儿说这么些话，不过是因为白薇薇承诺了给她兜底。
她只需要说一些看起来“童言无忌”的话，白薇薇就能帮她，让她嫁给程勤！
没错，白薇薇看不上的程勤，却是她做梦都想嫁的郎君。
虽然她不知道白薇薇为什么想要激怒沈梨梨，但是无所谓，只要她能嫁给程勤，她照做便是了。
张小姐稳了稳心神，笑了笑没再说话。
倒是坐这儿一圈的一个蓝色衣裙的，看起来年纪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姐有些看不下去了，又年纪小藏不住心思，嘟嘟囔囔着：“怎么说起这些，当真不是故意的？”
旁边有个小姐捅了捅她的肩，那小姑娘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出来，抱歉地看着梨梨笑了笑，连忙端坐好。
梨梨面色如常地回以一笑。
眼见着这话题就要被揭过去了，余光瞧见粉色裙摆越来越靠近，张小姐咬咬牙，压低声音道：“不过，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传闻？”
有人好奇：“什么传闻？”
“听说……”张小姐往前凑了点儿，其他小姐也半是好奇半是犹豫地往前，“听说世子夫人有意将白小姐接来镇国公府亲自抚养，你们说这是不是……”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谁都很清楚。
什么接到府中亲自抚养，不过就是要过继到自己膝下罢了。
除了梨梨，其他听到这话的人都神色各异，面色复杂。
白薇薇勾唇，盯着梨梨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她的反应。
白薇薇走近，正要不动声色地开口说话加入这个话题，被一道女声厉声打断。
“放肆！”
竟是原本应该还在府门口迎接宾客的白云，白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旁边还跟着冷冰冰打量张小姐的白玉。
这一圈的夫人小姐们纷纷站起来行礼。
“见过大世子夫人、小世子夫人。”
白薇薇脚步一顿，突感大事不妙，有一瞬间的慌乱，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只是还没来得及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便对上了白玉的一个眼刀。
白薇薇怔住。
那眼神的攻击性太强，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白玉对小辈的包容与关爱，哪怕是她们之间那最后一层体面也没有。
她下意识地就像躲开，却又对上了一旁白云更加冰冷的眼神。
不久之前，白云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可今日，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白云眼里看见了冷意。
这是怎么回事？
接连被两人的眼神吓到，白薇薇自然不可能再有躲开的想法，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大姑母，二姑母。”
白云眼神锁定在这个她疼爱了十几年的侄女身上，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侄女竟然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
“薇薇，你过来。”
白薇薇有些犹豫，抬脚走到白云身边。
整个宴会场鸦雀无声，知道的、不知道的，所有人此刻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白薇薇心跳如鼓，侧头看了一眼梨梨。
梨梨没什么表情，对她的行为说不上生气埋怨，只是觉得有些幼稚和可怜。
小孩子太喜欢吃糖，便会用一些哭闹的手段来争取。
白云轻轻地拉着白薇薇的手，语气平静：“薇薇啊，你如今也有十六了，姑母，是从小看着你长这么大的。”
白薇薇心头一喜，姑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
“是啊姑母，算算日子，薇薇也陪在姑母身边这么久了。”
白云笑了笑，语气不容置疑：“薇薇长大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薇薇不喜欢程家的大公子，咱们就不嫁了。我看那兵部刘侍郎家中的小儿子与你年纪相仿，又是个洒脱的，想必薇薇定会喜欢。”
白薇薇：“什、什么？”
兵部刘侍郎的小儿子，什么洒脱不洒脱的，那分明就是日日流连烟花之地！
再说了，这，这兵部一个小小的侍郎的儿子.......
这还不如程勤呢！
白薇薇脸色煞白，不知道为何，她觉得白云没有在玩笑，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虽说女子婚姻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白云比她爹娘都要尊贵，白云的话，她是绝对不可能忤逆的！
周围人的反应也是各有千秋，各有各的小心思。
这，不是说大世子夫人最是宠爱白薇薇这个娘家侄女，堪比亲生女儿么？
这么些年白云对白薇薇也确实是多有照顾，这也不假。
今日这一出，又是个什么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琢磨不透这跌宕起伏的情况。
唯有那张小姐喜出望外，白小姐说的果然是真的，果然没骗她，难道这就是白小姐想的让她嫁给程勤的办法？
梨梨也有些意外。
这是个什么意思。
帮她出气？
可是，她又没气。
她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看得出来这点子小把戏，她内心根本就毫无波动。
她还犯不着为了这些事生气，有这点功夫她倒不如去沈家商肆看看新出的盲盒里有什么东西，或者去梨香阁转两圈买些新鲜的口脂。
白薇薇愣了足足半分钟，确定了白云真的不只是在开玩笑之后，僵硬地笑了笑：“姑母可真会开玩笑......”
白云却是甩开了白薇薇攀上来的手，道：“是不是开玩笑，过几日你便会知道。”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生生把白薇薇脑子里的弦劈开了：“姑母......?薇薇，薇薇哪里惹您生气了？”
白薇薇都顾不得此时是在镇国公府上，是在一个众多达官贵人都在的琼林宴上，也顾不得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哭了出来：“姑母可是听说了最近那些传言？那些都是旁人胡传的，都不是真的，薇薇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白玉蹙眉，眼里闪过几分了然，扭过头去没说话。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亦或者那些所谓的“传闻”究竟是哪里传出去的，估计只有白薇薇自己心里清楚。
白云终究是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白薇薇颜面尽失，白薇薇再如何也是白家的嫡女，看在娘家的面子上，白云叹了口气喊她擦了眼泪站好。
白薇薇哭哭啼啼地抹着眼，一边偷偷观察白云的反应。
白云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心里不断地叹气。
好歹也是精心教养出来的，怎会这般上不得台面。
抛开那些背地里的小心思不说，如此这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情绪失控，实在不是一个嫡女该有的风范。
也幸好男子和女眷是分开的，此处只有女眷，男客都还在另一个庭院里，否则就更丢脸了。
白薇薇不敢说话，万分后悔她为何要想办法针对那个沈梨梨，若是她一时忍住了，她大可以私下用一万种法子让梨梨好看。
若不是她一下子冲动，就不会被白云逮个正着了。
一定是她方才和那个张小姐说话被瞧见了，姑母对她失望了。
白云不再看她，转眼去看梨梨。
梨梨波澜不惊地站在那，双手交叠在小腹前，看上去对这场闹剧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白云心下微痛，她多怕女儿误会啊！
可是，女儿这样子好像是没有误会，可她也高兴不起来。
白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和梨梨说话的理由。
是啊，她现在和梨梨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跟人家说话呢？
白玉看出姐姐的难受，拉过她的手安抚了一下，对梨梨笑道：“梨梨，吓到了吧？”
白云说不上话，白玉却是能的，她跟梨梨关系可好着呢。
梨梨莞尔：“没呢。”
跟梨梨说上话了，白玉很开心，还得意地朝白云扬了扬眉。
白云：“........”
梨梨看了看这尴尬的场面，主动道：“方才路过府中花园，见到有一处牡丹开的极好，一看就是主人花了心思打理的。”
白云立马高兴道：“哎，那是我亲手种下的，日日都亲自去浇水呢！梨梨你可喜欢？若是喜欢，我让人送你府上去。”
梨梨一说话，白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恨不得把那满院子的花儿都给她搬过去似的。
明面上两人并无交际，白玉倒罢了，众人皆知白玉曾去南林郡多次，上次还任由小世孙留在柳城住了小半年，就是这位沈小姐家。
白玉对沈梨梨热情无可厚非，这白云又是个什么情况？
在场的夫人们也都是人精，不管背后什么缘由，这两位世子夫人都如此喜爱这位沈家小姐，可比那传闻说的什么白薇薇强多了。
夫人们忙悄悄拉着自己的女儿交代，日后多去找这位沈家小姐结交一二。
梨梨也有些被白云的热情逗笑，心下微暖，道：“那倒不必，就让那花儿呆在此处便是。不过，梨梨倒是对花艺很是感兴趣，世子夫人您把那花儿养的如此娇嫩，不知道日后有没有这个荣幸向世子夫人学习一二？”
“当然！”白云生怕自己回答晚了一秒梨梨就把话收回去了，激动地往前站了一步，“现在就可以，只要你想，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现在就可以，要不咱们现在就去花园瞧瞧？”
梨梨眨眨眼，看了一眼杨氏。
杨氏笑着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知女莫若母，杨氏自然懂得梨梨是什么意思了。
梨梨笑道：“是梨梨的荣幸，那咱们便去花园吧？”
白云忙不迭答应了，拉着梨梨的手高高兴兴去了花园。
留下一脸懵逼的一众夫人小姐，还有又嫉妒又生气的白薇薇。
白薇薇脸上的两行泪渍都尚未擦干，咬牙盯着梨梨的背影，十分不解。
难道就凭一张长得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能打败她十几年的努力吗？
白宇淡淡地站到她身边，语气暗含警告：“行了，擦擦你的眼泪，好好待会你娘身边去。”
白薇薇一僵，余光看见她娘在人群外又是担忧又是生气地看着她。
白薇薇看了一眼白玉，还是不死心：“二姑母，这位沈小姐确实和姑母长的有几分相似，可这......”
“这些轮不到你来操心。”白玉冷冷地打断她，“镇国公府的家事，与你有何干系？”
说罢，趁白薇薇一时愣神，白玉又接了一句：“我算是知道为何子期不喜欢你了。”
说罢，她便略过白薇薇走向了杨氏。
白薇薇满脸不可置信。
就算是这些年白玉对她冷淡，却也从未说过如此重话。
这句话，就像是扯掉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布，也像是把她判了死刑。
这到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薇薇不理解，怎么从这个沈梨梨一出现开始，一切就都慢慢的变了？
白玉可没心思管白薇薇，梨梨现在和她亲娘得了机会说话去了，她也得好好跟杨氏说说话。
她和杨氏关系本就不错，现在确定了梨梨的身份，杨氏作为抚养了梨梨十几年的养母，她也是得好好感谢她的。
“琬娘。”白玉笑道。
杨氏行了个礼，被白玉拉住：“哎，琬娘，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些？”
杨氏也不再多礼。
白玉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照看好这边，便拉着杨氏往花园的方向慢慢走去。
两人如平常一般唠了些话，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梨梨身上。
“琬娘，这么些年，多谢你还有沈家，把梨梨照顾的如此好。”
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时候比遮遮掩掩的试探好多了。
更何况是她们。
杨氏笑着摇摇头：“梨梨那么点大就被我捡了去，小小一个可爱的紧，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再说了，她也是我女儿，哪能不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