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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童抬起头,额上一片红肿,隐现血迹,眼中神态有些混乱,明显是因太过用力的用额头撞地,轻微脑震荡了,但眼眸深处一抹坚定之色却无丝毫动摇。

“我叫……”他说了一个字,摇摇头,“我曾发誓,大仇不报,就无姓名。”

陈潜闻言,面色不变,只是问道:“你身上蕴含着一股充沛药力,可壮健体魄,力气比同龄人强上不少,不知是何缘故?”

那幼童早就料到陈潜会有此问,实际上,他能逃脱一命,也和这股药力有关,当然了,也有其他因素,如几名长辈的掩护,以及他在危急关头的决断。

“几年前,三位叔叔西去求医,从蓝神医那里得到了丹药,回来后就给我和母亲服下。”

陈潜点点头:“如此说来,楚贺他们前往西北,为的就是你了,你跪在这里,为的是什么?”

幼童脸色激变,咬牙切齿、露出浓得难以化解的仇恨之色:“求前辈能收我为徒!就算只是收为仆从也好!只求学的本事,杀了司士明和铁指两个狗贼!为几位叔叔和母亲报仇!为父亲讨回公道!”

他的声音略显稚嫩,但这番话说出来,字字清晰,浓郁的杀气从身上升腾起来,显示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四周本就围了不少人,还有兵卒之流,连远隔十几丈的疤面老者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人人色变,明显是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似乞丐的小儿,居然会说出这般话语!

尤其是疤面老者等正气盟之人,更是绷紧了心神,死死的盯着幼童的面庞,很快就看出了一丝端倪。

“这小儿,似乎是那人儿子!听说楚贺等人虽死,但这小子却得以逃脱!没想到他居然没有逃远,而是返回城中了!难怪几次搜索都没有结果,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有这等决断!”

疤面老者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看向幼童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杀意。

“此子,决不能留!”心里想着,疤面老者却没有立刻动手,原因是站在幼童边上的那道身影,甚至他都不敢去看那身影,生怕眼中的杀意被对方误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但无论如何,被先天高手以杀意目光盯着,总归不是一件轻松地事情,不光是目光压力,还要承受那若有若无的气势压迫,对于不足十岁的幼童来说,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事情。

他的身躯颤颤发动,浑身煞白,冷汗簌簌而下,但却硬生生的咬牙忍住。

这时,陈潜开口问道:“你想学武?”

他的声音好似一抹清泉,驱散了幼童身上的重压,让后者恢复了常态。

“是!”幼童没有丝毫迟疑,重重的点头。

“学武就是为了报仇?”陈潜又问。

幼童微微迟疑一下,而后再次点头:“是!”

陈潜却摇了摇头:“我不会收你为徒,也不会传你我的武道。”

这话好似一柄利剑,直插幼童心中,让后者脸色一片苍白,心中的希望直接破碎,身子晃了晃。

这近两个月来,他日日东躲西藏,为了活下去,忍受了种种,甚至曾和野狗争食,能支撑下来的原因,就是报仇这个念头。

想要报仇,实力必不可少,无依无靠之人,想要活下去都是奢望,又如何能获得实力?

好在他的三位叔叔当年和陈潜有些交情,给他留下了一封血书,让他想办法去寻找陈潜。

本来,要找到陈潜并不容易,但这一个月以来,陈潜声名鹊起,天下鲜有不知者,让幼童心中的希望越盛,不过以他的体魄和年龄,想跋山涉水去寻找陈潜,未免太过飘渺,更何况陈潜在藏锋山庄一战之后,就不知所踪。

可是他并没有放弃,日日打听,牢牢记忆,终于意识到一个方法——

陈潜既是东来报仇的,那就有可能主动找到正气盟来,只要能等在这里,说不定就能够碰到!

想到这一点,幼童不顾危险,重新潜回东州城,为的就是今日。

可是,陈潜的这一句话,却是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部击碎!

不远处,疤面老者却是脸现喜色,就等着陈潜离去之后,将隐患扼杀。

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进行,就见陈潜手上一动,空无一物的手中多了一柄长剑。

“这把剑你收下,随我前往乾山,若是能找到自己的武道,自然能够继承此剑,”说着,他深深看了幼童一眼,“既然不愿说出名字,那也罢了,等你继承此剑,便会有一个新的名字。”

幼童本来一脸苍白、木然,被陈潜拒绝,不要说报仇,单单是今日暴露,就无法活着离开东州城,但没想到峰回路转,陈潜突然说出这番话。

看着那柄递过来的冷厉长剑,一种发自心底的悸动浮现而出,让幼童瞬间感到自己似是和长剑间产生了某种联系,血脉相连、灵魂相接。

但细感之下,却已消散,就好像刚才的感触都是幻觉一般。

抬起手,接过剑柄,冰凉的触感传递过来,幼童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顿时清明了一些。

陈潜拒绝的话语还在心中回荡,但手中长剑的触感同样清晰,更清楚的是陈潜刚才话中的含义——

“他让我随他一同前往乾山!”

乾山在哪,幼童并不知道,但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却很直白。

“我能跟在他的身边!只要把握住机会,就能学到一些招式,说不定还能让他改变心意,收我入门!”

一念至此,幼童不再迟疑,又磕了三个头。

陈潜并没有阻止,心中也有些许感慨。

“剑十七托我护剑,言称机缘到来,就会有下代的剑宗传人出现,灵剑择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端倪。”

陈潜刚才递过去的长剑,正是他从藏锋山庄取回的分血剑。

今日,他在大街上行走,收敛了气息,旁人根本难以察觉,但这幼童却有如所觉的转头看来,就是因为这柄长剑。

长剑有灵,遇主自颤。

“接下了这剑,今后的路却不能求助旁人,要靠你和这柄剑一同走下去,这是一条艰辛、危险的道路,布满了荆棘,若是后悔,现在将它还给我,我会带你离开东州。”看着面前的幼童,陈潜说出了一番话。

幼童摇了摇头,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接过长剑后,隐隐约约从四方聚集过来的贪婪之色。

很明显,这柄长剑就算不看外观,单单是陈潜拿出的这一点来看,就价值不凡,而另一方面,那位疤面老者投过来的目光,更显得阴沉许多,杀机必露。

就好像被千人、万人包围了一般。

沉重的压力落下,幼童像是被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中,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我不后悔!”

“好。”陈潜咧嘴一笑,长袖扇动,四周风起,将他和幼童包裹其中。

急速的气流令幼童双眼刺痛,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几息后,风声停息,他再次睁开双眼,这才发现人群和街道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丛林。

鼎沸的人声已经消失不见,四周遍布着虫鸣鸟叫。

“这是……”幼童何曾见过这般变化,简直是乾坤大变,转头看向一旁,陈潜正盘膝坐在五丈外的一块岩石上。

“去,抓只野兔,否则你今日就只能饿肚子了。”见幼童看过来,陈潜指了指前方密林。

茂密的林中,幽深阴暗,似乎隐藏着不可测的危险。

幼童吞咽一口,看了眼手上长剑,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去,在走到草丛边缘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前辈,你之前说过,等我继承了这把剑,会有新的名字,不知道何谓继承,这新名字又是什么?”

陈潜闻言,咧嘴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一步一步,不要好高骛远,不过那种名字,我一直都不觉得好听。”

………………

陈潜二人所在的丛林,乃是东山山脉的一处分支,而从此向西一千二百里,就能到达天下名山,乾山。

此时,乾山周围的几条驰道热闹非凡,一匹匹骏马穿行其间,不时有人停马叙旧,或者大打出手。

分布各处的江湖客、武林人从四方而来,目标只有一个。

乾山,小梵寺。

“师父,这小梵寺的英雄大会真是厉害,吸引了这么多人前往!”

驰道边上,一行三人缓缓而行,一名中年人带着两名少年,三人风尘仆仆,都穿着青衫儒服,腰上悬着长剑。

若只看这造型,倒也是仗剑书生,偏生三人背后还都背着一柄厚背钢刀,显得不伦不类。

此刻,一名少年看着人来人往的驰道,不禁感慨起来。

“可不是么,不过说实话,这种盛事是那些大门大派扩大影响力的机会,不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派能跟着搀和的。”另外一名少年摇摇头,“而且,那陈潜隐约已是武林公敌,和他扯上关系可没有什么好处!”

“师弟,话不是你这般说的,”另外的少年立刻反驳,“同门有难,理当伸出援手。”

“好了,明理,”中年人突然出声,“正言说的不错。不过,审时度势虽立于不败,却灭了本心,先贤说过,大勇于心,虽千万人,吾往矣。心即理,欲修身,先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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