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多行见陈潜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浑身寒毛立时炸起,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战战兢兢,抱拳诉说,连称呼都变成了“贤侄”,心中充满了对陈潜的敬畏。
这敬畏可不是因为陈潜的权势,陈潜一个镖局后生,能有什么权势?
也不是因为陈潜在什么大比之上战胜了多少人,获得了什么奖赏,那种事情不过是小辈之间的拼斗。
这敬畏是陈潜一拳一拳,硬生生在他心中打出来的。
从陈潜出现,先是一袖子甩飞了凝气层的杜回,跟着一下子砸的半步周天的李隶脑浆迸裂,刚才更是将追杀他们几日、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怪物,一拳几刀削成了人棍!
眼下,同样是半步周天修为的,比他甄多行战力更强的段千秋,因为心存恶念,想要抓吴雷、陈渺,立时被陈潜一掠十几丈,直接一巴掌把脑袋按进胸腔里面!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陈潜就连杀数人!一个比一个修为高!一个赛一个死得惨!
这时候,陈潜一看过来,那股子凶悍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即便甄多行统领侍卫多年,早就养成了从容气度,但这会儿也拿不出半点威势,低头垂眉,没有一点反抗意思,完全将陈潜当成了比自己高一级的人物。
就连他身后的几名侍卫也是一个个抱拳行礼,没有一点原本的恣肆之色,即使是心中依旧不甘的火加尔耳,也懂的形势比人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他们这些人彻底的被震慑住了。
一旁的吴雷和陈渺也从惊骇中恢复过来,只是两人在看向陈潜的时候,眼中也有着惊疑和敬畏,好像不是在看着晚辈、兄弟。
陈潜刚才的出手,隐隐让他们想起了陈震凉对敌时的摸样,那种一往无前的威势,极为相似,甚至凶猛犹有过之。
陈潜一步踏过来,掌毙段千秋,距离最近的就是吴雷和陈渺,所以他们对陈潜一掌落下,那种不死不休的气势记忆深刻,能感受到那庞大手掌带来的劲风压迫,虽不是针对自己,但依旧身心都被震慑!
被众人的视线这么盯着,陈潜也不说话,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但实际上,却是在缓缓弹动两臂中的大筋,平复其中的损伤,同时调节丹田内的冷热对抗。
他的这套横练法门,刚猛无匹,平时使出来,短时间内倒还没什么,但时间一长,就要损伤筋骨血管,事后需要好生休养一番。
这几日,他都是抓捕不死武将,吸摄气血精华来修补肌体暗损的,虽然体魄无法冲破二十倍极限,但并不妨碍他以气血精华调养身体。
在与控骨巨汉交手之前,这套横练法门还没有真正实战过,那次交手算是第一次试验,当时热息奔涌,难以掌控,所以手臂受了撕裂之伤,过后便是通过气血精华快速疗养的。
如今,一日之内多次膨胀筋骨,连续爆劲,这手臂承受了不少的负荷,里面的暗伤自然也多了起来。
他刚才看起来似乎很轻易的就战胜了怪物,又一举瞬杀了半步周天的段千秋,但实际上也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一次对拳,怪物手臂炸裂,但陈潜的左臂里也筋脉略有纠结,紧跟着又因为段千秋的异动,陈潜不得不与怪物速战速决,再次运转火性真气,配合横练法门,一连几刀,刀刀切肉剔骨。
如果不是轮回刀锋利,那怪物的腿脚又都是以不死武将拼凑,一斩之下会被吸了其中气血,不能再生恢复,被彻底克制,陈潜想要战胜那怪物,怕还要花不少功夫。
这一次妄动真气,也令他本就阴阳失衡的体内起了波折,丹田内的火气和寒气又有了对抗的迹象。
而怪物四肢和体内更是涌出死气,缠绕之下,陈潜甚至都没有时间去震荡、磨灭,就毅然出手灭杀段千秋,对抗之时,左臂再涨,筋骨同震,用出了轮回诀中的阴阳劲,这才能一下破敌。
但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丹田内的火气和寒气又再次对上,若是不小心应对,后果堪虞。
“寒气、火气本该相安无事,如今却因为相互之间的总量相差太大,所以一攻一守,发生冲突,想要终结这种状况,就必须再吸纳足够的寒气。”
陈潜探查暗伤、平息丹田内的寒热冲突,但目光如常,盯视着甄多行等人。
甄多行被陈潜看着,心中着实不安,想了想又道:“开阳派这次仗势临门,逼迫王爷,让王爷将杀害开阳长老、弟子的凶手交出去,但是王爷并不同意。但开阳势大,又有朝廷撑腰,迫于无奈,这才同意他们前来遗迹,不过也派了我跟来,为的就是找机会将贤侄救出去,只是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这甄多行师从浩然书院,又在西北王府上供职多年,对官场上的应酬早已驾轻就熟,这会儿睁着眼说谎话,倒也编的似模似样。
“哼!”
陈渺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破,这一路上他可没少受甄多行等人的气,而且也曾被暗害,差点丧命。
他们陈家和甄多行在政局上并非一派,陈家属于武派,而甄多行则是大族系,彼此多有倾轧。
西北因为乱世的原因,武夫当道,连马肃都是聚众起家,所以几年下来,这武人的权势也就越来越重,那些西北传统大族的势力相对收缩。
大族失势,自不甘心,各展手段,平日里也自恃身份,瞧不起武夫之家粗鄙,多有嘲笑,但如陈震凉者皆是一笑置之,你已经掌握大权,难道还不许别人在街巷抱怨?
这其实是一种妒忌。
不过,这些事毕竟较为隐蔽,常人难以知晓,如死在陈潜手上的陈家长老们,就以为陈家真的被人小觑,于是一味模仿那些大家世族,殊不知,你一旦放下武夫架子,那些大族就不再是嘲笑了,而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抄家!
陈渺作为陈家嫡系,自然清楚里面的道道,知道甄多行确实有害死自己的心思,但不能说破,只是如今陈潜归来,强势无比,他自然腰杆能够挺直,底气十足,能直接把不满表达出来。
陈潜虽然和陈府不和,有自立之心,但和陈渺的私交还是不错的,小时候一起练过武,陈渺也不因陈潜一家受到贬黜而轻视,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吴雷。
吴雷对陈潜有指点、筑基之恩,陈潜当时就说牢记在心,这时候当然也不会不理。
双方的气氛一时之间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强弱之势易位,甄多行倒也不敢多说。
陈潜这时也将丹田内失控的真气重新平息,转头询问吴雷的身体状况。
甄多行见机,便提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不知贤侄这几日是在哪里度过的?对这摩兰古城可有什么了解?”
“叫我陈潜。”
陈潜纠正了对方称谓,他对甄多行这个人好感有限,又没打算投靠权贵,也不怕得罪人,当初甄多行修为高,以势压人,他不惧;如今他修为高,甄多行刻意结交,他亦不取。
练了武,喜怒由心,难道还要戴着面具过活?
不理会甄多行的示好,陈潜转头看向吴雷,出声问道:“师伯,我进来了好些天,不知道陈府里现在局势如何?我父母、师兄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甄多行碰了钉子,倒也识趣,呵呵一笑,不再追问。
倒是听到陈潜询问的吴雷脸露难色。
陈震凉寿宴那日,陈潜于后宅大开杀戒,一口气将几个资格最老的长老屠戮一空,令闻者骇然,陈震凉更是大怒至极,差点当场吐血。
随后遗迹石门开启,变故连连,接着西北王命令又至,命陈震凉带着演武堂中人前往龙首山。
这演武堂隐藏在快马营中,是西北王麾下的秘密机构,收拢江湖人士,培养高手,快马营不过是个掩护。
陈震凉一走,陈府大权便落在了他的大儿子陈伯乾手上,这位陈伯乾和陈震凉的处事手段截然不同,竟是借着陈府诸多子弟因长老被杀闹将起来的机会,连杀数人,竟是将陈府支系给一举镇压!
不过,那些长老的死亡,他毕竟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你是说,陈伯乾说我大师兄勾结极乐教,暗害了那些所谓的长老?给下了大狱?”陈潜挑了挑眉毛。
“三弟,这里面有些误会,回去之后,我会给父亲说清楚,还郭厚大哥一个清白。”陈渺脸色有些难看,他的父亲便是陈伯乾,只是陈伯乾更喜欢大儿子陈涟,对他并不亲近。
“哪有什么误会?”陈潜摇摇头,“那些长老都是我杀的,他们的后辈子弟想讨个说法,就来找我,杀了我,自然也就报了仇。至于我师兄,他是无辜的,不应该代我受过。”
说着,他忽然皱起眉头,一转身,对着甄多行说道:“甄统领,劳烦你将我师伯和二哥,带到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
“怎么了?”众人听他话出突然,都显得很疑惑,好好的,怎么就要转移?这附近活死人极少,正是难得的休憩场所。
“因为有人要来造访。”
陈潜话音刚落,众人就隐隐感到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