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能是我?”白泽府生队队长‘墨城’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我…劳烦您?”芜央犹豫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现在是白泽府的名人,给你治病可是我的荣幸。”墨城精瘦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芜央最后只得实话实说道:“我主要是没钱,请不起您老人家。”
墨城盯着他仔细看了会,确认芜央不是讥讽自己,也如实说道:“你治病的钱,队里来出。而且,你以后在白泽府的消费都可打对折。”
“什么意思?”芜央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他需要墨城的确认。
墨城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牌,递到芜央手中,正色说道:“连杀两名十长右,这是你应得的。”
芜央接过那块副队长的腰牌,立刻想到了柱石队长,轻声问道:“我队长呢?”
墨城闭上那对鱼泡眼,叹着气靠在椅背上,摇摇头缓缓说道:“县衙的人赶到时,他的血都快流干了。我看过伤口,就算我在现场也没用,一击就将心脏击得粉碎。”
一击粉碎了心脏,芜央有些疑惑,他仔细回忆着,确信自己当时看得清楚。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墨城将散落下来的几缕银丝,捋了回去。
芜央把柱石遭受致命一击后,复起咬掉朱獳的一只臂膀,最后才倒在地上的经过,讲了个清楚。
“你是说,柱石队长死后,长右之肆还活着?”墨城挺起腰杆,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他把金…他们俩呢?”芜央这才想起来金石和涂莉,心中不由得一紧。
好在墨城点点头,安慰道:“他们二人没事,一会再说。你和我详细说说之后的事情?”
芜央便把朱獳瘸着腿,将他三人依次打倒的事情详细讲了出来。
“你是说,你被打昏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并不知道。可休队伪师查验后,给出的结论是,朱獳被人从嘴那里硬生生撕成两半。现场除了柱石队长,不可能有其他人做到。他们也是这么上报的,柱石队长与长右之肆同归于尽。”
芜央在说之前,恍惚记得自己的右臂被整个撕掉了,可现在看见自己的右臂完好无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梦境和现实搞混了,所以并未讲出来。
“你确定柱石队长先倒下的,朱獳瘸着腿站着的?”看起来,墨城并不相信。
“是的,不会错的,他俩也看见了。他俩人呢?”芜央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便想起身,去找金石和涂莉。
“穿云还在昏迷中,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涂莉,哦,也就是金芜,她被死队的人,带走了。”
“死队的人?为什么?”芜央知道,死队的人轻易不出动的。
“我也不清楚。不过涂莉走之前,和我说过,让我把她进白泽府的过程告诉你。”
“她进白泽府,不是你推荐的吗?”芜央清晰地记得涂莉放倒了生队的圣手。
“这么有能力的人,当然要推荐。只是当时,陛下还没下令,白泽府可以招女人入队。或者可以说,涂莉入队后,这个惯例才被打破的。”
“那你为什么敢破这个惯例?”芜央不解地问。
“容妃是她的二姨母。”墨城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饶有兴趣地盯着芜央。
“那又怎样?后宫又不能干政。”话虽如此,芜央还是惊讶于涂莉的身份,没想到如此尊贵。这么一看,金石的少爷身份简直弱爆了。
墨城似乎没等到芜央惊讶的神情,有些失落地说道:“你现在也是副队长了,告诉你也无妨。白泽府虽然独立于朝廷官僚体系之外,但皇家的面子总还要给的。要不然你以为生队为何那般富裕,不少圣手可是皇亲贵戚,他们都是带着钱财入队的。当然,能力是具备的,他们也要通过试炼,只是可以稍微通融一些。”
“所以,生队很少出去跑差事,一是不缺钱,二是太危险。”芜央立马反应过来。
墨城耸耸肩,撅着嘴不置可否。他略作沉吟问道:“你睡觉时,似乎有很多梦?一直是这样吗?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治疗时,你一直在喊白台。是姑娘吗?”墨城探究的目光再次投射过来。
芜央以前和墨城不熟,没想到他看着严肃,却是这种人。他选择了不回答,而是趁机向墨城问起了自己的怪梦。
“你是说梦境里受到的伤害,在现实身体上发生?”墨城瞪着那双鱼泡眼,脸上满是兴奋地好奇。
芜央点点头,说:“从那颗奉召星出现后,怪梦开始的。”
“哦,这件怪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墨城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仔细地记着。
芜央皱了皱眉,本打算向墨城请教,结果被人当成趣事记了下来。他打趣地问道:“你那上面记没记,人和妖能生出孩子?”
“谁告诉你的?这可是队长才知道的秘密。”墨城的脸从小本子上抬起,虽然他眯缝着眼睛,可眼珠还是大的吓人。
“哼,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还见过耳鼠呢?你见过没?”说完,芜央就后悔了,因为墨城又开始低头记了起来。芜央发现自己现在话多的让自己讨厌,一定是和金石那家伙相处久了,染上的恶习。
“你给我详细讲讲。”
“不讲了。我要去看金石,哦,不对,去看穿云。”
“我带你去,你边走边给我讲,不白讲,我房间里有一筐上好的苹果。别看我,涂莉让我给你准备的。”
倒也不吃亏。芜央这才点头同意,起身和墨城去找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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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守备府副府执朝天阳的府衙里,两名下属又吵在一起。
李参将冷笑道:“薛大人,从哪里抓了个野种来糊弄事?早知道我也多抓几个好交差。”
“人赃俱获,怎么就糊弄事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成天往妖窑里头钻,一身骚味。”薛参将脸色红彤彤,审讯时,还不忘喝了一小瓶烧酒。
“哈,我那是探查暗访去了。薛大人不去好好查案,成天盯着我做什么?”李参将捂着鼻子,夸张地挥了挥手:“还有啊,薛大人嘴巴张小点,一股酒臭味。”
“你骂谁呢?”薛参将一把按在佩刀上,气哼哼地想要拔刀。
“谁接茬,我骂谁。”李参将也不甘示弱按住了刀柄。
两位参见身后的跟班,也比比划划对骂了起来。
“哎呀,我的天呐,都什么时候了。我的两个祖宗唉,少说两句吧,明早不交差,我们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副府执朝天阳拍着大腿道,总算让场面静了下来。
见自己的两位下属都不说话了,朝天阳轻声问道:“我说薛参将,那小孩招了没有?”
“没招,打昏了。就说是个商人给钱,让他们发的。问那商人长啥样,也不知道。”薛参将挥了挥手,又说道:“他奶奶的,小逼崽子还挺义气。”
“二位,这可如何是好啊?快想想办法吧。”朝府执是个矮黑胖子,此时已经急得愁眉苦脸。这么热的天,本来穿着长袖官服就热,现在更是一个劲的用手绢擦汗。
沉默片刻,李参将突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薛大人,你是在哪抓的这野种?”
“鎏金桥下,怎么了?”薛参将打了个酒嗝道。
“当时,和这野种一起的,还有别人吗?”李参将问。
“没有。”薛参将怕他知道淹死的那个小孩,矢口否认。
“我记得那些流浪儿都是成群出没的,你抓的这个就自己一个人?”李参将表示怀疑。
“哦,你说这个意思啊。那倒是有一群小崽子,远远地在桥下看着。”薛参将回答。
“那就好办了,你再去抓几个来,当着那小子面,挨个放血,我不信他不说。”李参将得意地说道。
“哎呀,好办法,你看看,同舟共济才能度过难关。二位大人,速速着手去办。”朝府执擦着汗,总算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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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央看着金石白净的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相识不到三个月,这已经是金石第四次受伤了。这次,是最严重的,那支箭矢贴着他的心脏贯穿了过去,奇迹般的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他流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之中。即便醒来,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恢复。
不能再拉着他了,再有一次,金石恐怕小命就保不住了。芜央决定自己回都城。
“对了,忘记和你说了。你的新差事是,留在陵县,听我调遣。”墨城还在本上记着,芜央刚才说的怪梦,时不时停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是杜队的,怎么听你调遣?”芜央惊诧地回头去看。
“杜队现在由我暂时代理队长。等你原来的副队长‘根国’回来后,就全权交还给他。”
“根国去哪了?”芜央知道根国的实力不逊于柱石队长,只是他不太喜欢根国的做派,有些太过放纵。
“我不清楚,这是大司空才知道的事情。你别操心了,明天和我去平顶山马场,清点马匹。”墨城合上了本子,下达了命令。
“我要回都城。”芜央嘟囔着。
“叛徒的事,不用你操心。”墨城知道芜央的想法。
“柱石队长临死前嘱托我的。”芜央皱着眉头坚持道。
“大司空自有安排,柱石队长的事情也不例外。”墨城瞪着鱼泡大眼,眼神变得凌厉,显然他也知道眼前的刺头,不是好管教的角色。
“我必须回去。”芜央冷着脸说,其实他还想去探探涂莉的下落。
“你要违抗命令吗?顾念柱石的情分,我也绝不能让你任性落个死罪。你最好别逼我把你放倒。”墨城脸上露出肃杀之气,手已经伸进了怀里。
芜央知道,别说墨城队长了,就是生队的其他圣手,用毒放倒他也是分分钟的事。不得已,他只得服软,低着头,不再坚持。
“我也只是代理一段,希望你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不要恣意妄为。你现在也是副队长了,更应该明白,服从命令是白泽府队员的天职。”说完,墨城转身就走。
芜央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忙叫住墨城问道:“猴杆哪去了?他怎么样了?”
“陵县的衙役们,在天坑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伪师也现场确认过,没有猴杆的尸体。”说起此事,墨城的语气冰冷,让芜央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队长,你怎么看此事?”虽然,芜央没有在言语上服软,但已经不自觉的称呼起队长来了。
“杜队原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如果猴杆没死,我认为他背叛的嫌疑最大。好好休息,明早我们一起上山。”说完,墨城便出门了。
芜央握紧了拳头,他越想越觉得墨城说得有理。是啊,如果不是猴杆走漏消息,那个黑郎怎么可能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路线和时间。芜央记得,黑郎一击将他打飞,猴杆就在石头堆里一直没动过。虽然,芜央没有和猴杆分过胜负,但估计猴杆的水平,也和他不相上下,也该拼命起来帮忙的。亏得柱石队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竟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芜央越想越气,一拳砸在了大腿上,愤怒的不知疼痛。
这时,一个小个子妖奴推门进来,见芜央坐在这里,赶忙躬身施礼。
“你来干嘛?”芜央虎着脸,冷冷地问。
吓得妖奴急忙跪下,回禀道:“回大人的话,是圣手们让我来处理这位穿云大人的屎尿。”
“哦,抱歉,刚才吓到你了。你忙吧,我没事坐一会。”芜央有些不放心,便如此说道。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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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审出来了。”一名守备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向都城守备府副府执朝天阳禀报道。
“是谁?”
“是…大人,我不敢说啊。”那守备兵见屋里还有几人,犹豫着说道。
“你且近前来。”
“是。”那守备兵凑近朝府执耳边,悄声说道。
“啊?”朝府执也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没弄错?”
“绝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