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央被烟雾呛醒,他记得这个味道,是涂莉在苍龙村使用过的烟雾弹。
这烟雾弹的范围有限,只从台上扩散到台下一点点,芜央正好被烟雾熏到,他身后的观众们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一动不动。
台上笼罩着烟雾,芜央无法看清,他急切地想知道两位队长现状如何,这决定了现场每个人的生死。
台上咳嗽声响起,芜央分辨出金石、涂莉甚至还有孙宏宁的声音,就是没有两位队长和妖兽朱獳的声音。
随着烟雾渐渐散去,一阵狞笑声由弱到强地响起,芜央心中一凉,知道是朱獳的声音。
他看见朱獳伸长的爪子直直地插进景队副队长焱忠的胸腔,而焱忠还死死攥着铁链没有放松。而铸铁副队长,被一条铁链缠在脖子处,正高高地挂在舞台的吊环上,像吊死鬼一样的飘荡。
芜央紧紧攥着手中的雷闪,只觉胸中涌起万丈怒火,从来都是他们白泽府碾压对手,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虐杀。台上死的是他的兄弟,他的手足,他的心在滴血,脚在颤抖,脑子里恶狠的诅咒最终变成一句冰冷的威胁。
“我要杀了你。”芜央举起雷闪,指着朱獳。
“呵呵,就凭你?别着急,最后轮到你。”朱獳不屑于芜央的威胁,仿佛忽略了一只蚂蚁。他收回伸长的爪子,看向倒在地上的孙宏宁,好奇地问道:“你竟然没死,真是麻烦,还得再处理一次。”说着,他再次伸长爪子,径直刺向孙宏宁。
只穿着抹胸的涂莉,从一旁飞扑向傻愣在原地的孙宏宁,和他一起摔到台下,总算救了他一命。
“接着。”涂莉扔给芜央一个袋子,里面全是药丸。
芜央也不细看,一张嘴全部塞了进去,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想要杀死对手的冲动,哪怕自己肝肠具裂,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朱獳见他这般,略微吃惊,便转而嘲笑道:“直接吃死了,倒省了我的麻烦。”他又转头对涂莉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和白泽府交手,对于自己催眠术是否管用,并不是十分自信。好在这个白泽府的力士事先帮我检验过,白泽府的怪物也是人,是人就会中我的催眠术。可是,你是怎么回事?好像并没受影响。要不是你的烟雾弹,我早杀完收工了。不过也好,我向来不喜欢独角戏,就让你们这些配角陪我演完最后一幕戏。”
他的话音刚落,芜央已经举剑杀到。朱獳抓住焱忠手里的两条锁链,连人一起抡向芜央。
芜央赶忙收了剑,接住这位副队长前辈。那朱獳却趁机伸出爪子,再次刺向焱忠,想将他的尸体和芜央一起捅穿。芜央对他的卑鄙行径,似乎早有所料,以前辈的尸体为挡箭牌,身子一侧,剑锋闪烁,誓要斩断这只禽兽的爪子。
朱獳反应极快,立刻转化动作,挥爪向上,硬生生接住芜央的雷闪。他本想着像之前一般,一爪将其剑打飞,迅速解决战斗,却发现这名力士,忽然气力大涨,竟然迎上他的爪子碰了个平手。看来是那袋子药起了作用,这家伙真够生猛,左肩膀被我刺穿,还能如此勇猛的挥剑。
芜央转身使出回马式,想刺朱獳的爪臂,那伸长的爪子却一下缩了回去。他刺了个空,而那伸缩自如的爪子,却又再次拍来,将他一爪打飞,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芜央啐了一口,骂道:“操。”便再次冲了过去,他先是低身躲过横扫,再翻滚躲过竖拍,他左手抓住朱獳的爪子,右手猛地劈砍下去,却被朱獳的另一只伸长的爪子击中腹部,再次滚翻在地。
芜央觉得腹中内脏好似爆碎了一般,倒也冷静一些。就像师父所说,这些对付人的招式,有时候对付妖兽根本没用,不像开队的铠甲和兵器更有针对性,效果更直接。
想到这,芜央向前翻滚,抄起那面巨盾,径直猛冲了过去。因为他发现,之前钉在地上的锁链,朱獳并未挣脱掉。自己可以靠着盾牌的格挡,靠近朱獳,躲开他伸长的爪子攻击。
可是,芜央刚走了两步,便被朱獳的长爪子一把掀翻,毕竟他没有穿带钩的铁甲鞋,实在站立不稳。
芜央再次竖起盾牌,倔强地冲向朱獳,虽然他知道即使近身后,自己也不见得能奈何他。可是杀红眼的他,就是要和这头畜生来个你死我活的了断。
然而,现实残酷,芜央再次被掀翻在地,他啐了一口,仍旧不服输地举起盾牌。这次,他的身后多了一双帮忙的手,是涂莉,她紧握着盾牌的把手,向回头看来的芜央点头,神情充满了坚毅。
芜央又听见身旁一声哗啦响动,侧头看去,是金石瘸着腿,拿起了副队长焱忠的弓,将拴着锁链的铁箭搭上弓弦。他咬着牙,胸膛起伏,对芜央颔首,表情决然。
芜央大喊一声:“杀。”便和涂莉一起奋勇向前。
砰的一声,巨盾碰上朱獳的爪子,发出震彻大厅的巨响。芜央和涂莉微微一晃,拼尽全力稳住阵脚,便嘶喊着再次冲锋。金石也拉满弓箭,向朱獳连续发射,虽然他不会操控锁链,但也给朱獳造成干扰,不得不分出一只爪子来格挡箭矢。
妖兽在咆哮,芜央和涂莉在嘶吼,金石的弓弦响个不停。台上的戏剧随之来到高潮。
只见芜央冲到近前,从盾牌后闪出,不施展什么招式,怒吼着对朱獳全力一击。这一击似乎能劈开山石。朱獳伸爪去迎,和芜央结实地碰平手。
与此同时,涂莉撕破喉咙般地怒吼,大腿上的肌肉纷纷暴起,她拼了全力用盾牌抵住朱獳的另一只爪子。而金石也射完最后一支箭矢,丢了金弓,牢牢攥住几根锁链,试图帮忙困住这头野兽。
芜央哇哇怪叫着,不顾一切地疯狂挥砍,竟奇迹般地砍掉了朱獳的这只爪子。听见一声疼痛的哀嚎后,芜央眼见得手,横着剑向朱獳的前胸刺去,想要一击致命。
那朱獳困兽犹斗,张着大嘴,用上最后手段,要把芜央的头一口咬掉。
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一副黑铁铠甲从天而降,正好落在了芜央和朱獳的巨嘴之间。
是开队副队长铸铁,只见他举起左臂,挡在朱獳的撕咬,右臂狠狠抓住朱獳的尖牙。
他第一次说话,粗狂的声音里,带着稳重而清晰:“动手。”
芜央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朱獳的胸膛。
而朱獳,垂死挣扎,一口将铸铁的左臂生生咬掉,便一动不动,死个透彻。
芜央大喊着,对着朱獳的尸体疯狂劈砍,溅得满身是血后,才无力的丢掉雷闪,呆坐在地上。
赢了!却死了个兄弟。
芜央的眼泪夺眶而出。
?
涂莉强打起精神,在金石帮助下,紧急为副队长铸铁止血缝针。上面血肉溃烂,左臂是不可能接回去了,现在保命要紧。铸铁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芜央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一股脑吃下的药物,副作用开始出现。他的头要爆炸一般,仿佛开了无数道缝隙。他的心脏狂跳,似要马上抽搐一般。他肩膀上的贯穿伤,此时就像被人用滚烫的开水浇灌,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袭来。更别提他被摔出去两次,身上的骨头,好像已经全都断了。他没有呼喊,因为看见涂莉正在救治副队长铸铁,他不希望再有兄弟死掉,便独自忍受没有出声。等涂莉想起他时,他已经昏死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芜央不知道,等他醒来后,是金石讲给他的。
府衙的差役和守备部队全部出动,将太阳剧社围了个水泄不通,城门封闭不让任何人进出。
他们三人、铸铁、孙宏宁和其他伤员被紧急送进府衙疗伤,府尹叫来了全城的医生,帮忙救治。又把全城的药铺老板全部叫来,在门外候着,需要什么药,立刻去取。
太阳剧社里的妖奴虽然是被十长右----朱獳催眠后,才行凶杀人的,但是大华国的律法如此,一个没留,全部杀掉了。
朱獳死后,化成人形,被枭首示众,但并未告知百姓罪犯是何许人也。不过,剧场那么多观众,官府即便不说,传闻早已流传开了。
芜央和铸铁伤得严重,涂莉一直在旁边照顾,一夜未曾合眼。直到第二天上午,二人脉象稳定,她才去隔壁喊女医官为自己医治,想来也是伤得不轻,要不然她自己就能处理。
虽然不用金石帮忙,他也和涂莉一直守着芜央。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芜央床下要了个垫子,躺下休息。
等芜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可他的两只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接着,他便瞧见金石眯着眼的笑脸,坏笑地瞅着他。
“干嘛?”芜央冷着脸问。
“给爷笑一个。”金石逗他。
“幼稚。”芜央恨自己腿也不得动弹,要不然非踹他一脚。
“你看这是啥?”金石拿着手中的苹果,一口咬了上去,大口咀嚼。
是香妃苹果,芜央的鼻子灵的很,绝对不会错。“信不信我啐你一脸。”芜央瞪着眼威胁道。
“嘿嘿嘿。”金石一阵傻笑。
“好了,别闹了,你俩伤口都没愈合呢。在折腾撕裂怎么办。来先喝粥,完事再吃苹果。”涂莉轻轻拍着金石,让他走开。
“旁边的盆里,我给你削好了十个苹果,慢点吃别噎着。”金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吃苹果还削皮,矫情。”芜央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金石废话了。
“有能耐你就别吃。”金石现在才不怕他。
“看你这精神头,也应该没事了。”涂莉用勺子喂他喝粥。
芜央喝了一口,是瘦肉粥,里面还放了些蔬菜和干果,十分香甜。“他怎么样了?怎么还戴着头盔?”芜央看着对面床上的铸铁问道。
“命保住了,一条胳膊没了。”涂莉摇摇头,叹气道:“他一直不说话,头盔上面的机关,别人也打不开,就一直那样躺着。”
芜央并不了解这名开队的副队长,但是他知道,铸铁一定是因为兄弟没了,才这样心灰意冷。见涂莉一勺一勺地喂自己,他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却不耐烦地说:“这样吃,太麻烦,直接拿碗往嘴里倒。”
涂莉皱了皱眉,哼笑着:“倒就倒,撑死你别怪我。”
这两个人,一个让我噎死,一个让我噎死,真是怕我死不成?嗨,谁叫自己嘴臭,不会说句好听的。芜央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完一碗粥,惊得涂莉说不出话来。
“要我喂你吃苹果?”
“不用那么麻烦,掰成两半,一半一半放到我嘴里就行。”
涂莉半信半疑地掰开苹果,递到芜央嘴边,接着便不可思议地看见芜央嘴巴张成老大,一口吞下一半苹果,咀嚼起来。
涂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芜央面露疑惑之色,她忍不住说道:“我怎么想起来农村喂猪的场景来。把烂掉的水果一切两半,就直接扔进猪圈。”
芜央黑着脸,尴尬地笑笑:“你能不能去把金石叫回来,啊,不对,是穿云。”他想起来,屋里还躺着个铸铁呢。
“干嘛,嫌我烦,开个玩笑都不行?小气鬼。”涂莉努着嘴,娇俏地抱怨。
“嗨,不是啦,我…我想上厕所。”芜央红着脸说道,虽然他的黑脸也看不出是害羞了,但表情还是出卖了他。
涂莉一听,脸羞得绯红,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金石一瘸一拐,自己走路都费劲。我去给你喊两个小吏来帮忙。”
即便是男人来帮忙,让一个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身体,芜央还是浑身不舒服。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愧,心里五味杂陈。
好在,第二天,他便能起身下地,虽然走起来和老头一样费事,但至少能去厕所里解决问题了。
金石这家伙,竟然趁机撩闲,芜央追不上他,只能随便抓起东西砸他,结果疼得差点喊出声。涂莉嘲笑他俩是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