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被血浸透的破布，低垂得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这是...\"古龙的声音有些发抖。
\"黄泉路。\"
莫老从怀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跟紧点，别踩到地上的影子。\"
我这才发现，龟裂的地面上布满了人形黑影，像是被烙上去的。
有些影子还在微微蠕动，仿佛下面真的压着什么人。
莫老摇动铃铛，发出沙哑的声响，随着铃声，前方的影子竟然慢慢让开一条小路。
\"生人走阴，亡魂避让...\"
莫老念念有词，每走七步就往地上撒一把香灰。
香灰落地的瞬间，我听见地下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有几个影子剧烈扭动起来，竟从地面隆起，形成模糊的人形。
\"别看他们的脸。\"
莫老低声警告：\"这些都是横死的，怨气重得很。\"
我们排成一列，小心翼翼地跟着莫老前行。
荒野上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莫老的铃铛声在回荡。
走了一段，善缘突然停下：\"有东西跟着我们。”
我回头望去，远处的雾气中隐约有个佝偻的身影。
那东西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像是关节都长反了，每走一步身体就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别管它。\"莫老头也不回，\"是食香鬼，闻着香灰味来的。\"
话音刚落，那东西突然加速向我们冲来。
借着昏暗的光，我看清那竟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细密牙齿的嘴。
莫老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取出三根缠着黑发的针。
他手腕一抖，三根针精准地钉在那东西的眉心、咽喉和心口。
食香鬼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迅速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层皮贴在地上。
\"继续走。\"
莫老收起铃铛，换上一盏白纸灯笼。
灯笼亮起幽绿的光，照出前方一条蜿蜒的小路。
小路两旁开始出现歪歪扭扭的槐树，每棵树上都吊着东西。
起初我以为是果实，走近才发现是一个个风干的婴儿尸体，它们的手脚被红绳捆着，随着阴风轻轻摇晃。
\"槐树招鬼，最喜婴灵。\"莫老的声音变得低沉：\"别看，别听，别想。\"
可是，已经晚了。
我听见细微的哭声从树上传来，像是无数小猫在叫。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吊着的婴儿突然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哥哥...抱...\"
它的嘴没有动，声音却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顿时觉得双臂发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我的腿往上爬。
低头一看，几只青紫色的小手正从地下伸出，死死抓着我的裤腿。
\"立秋！\"古龙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往我背上拍了一张符纸。
符纸燃起蓝色的火焰，那些小手立刻缩回地下。
树上的哭声变成了愤怒的尖叫，所有吊着的婴儿都开始剧烈摇晃。
\"跑！\"莫老突然加快脚步。
我们跟着莫老狂奔，身后的槐树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树枝像活物般向我们伸展。
跑出几百米后，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
\"在这里，一个念头就能招来祸事。\"
莫老喘着气说，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给我们每人倒了一小杯浑浊的液体：\"喝了。\"
液体入喉，一股腐臭味直冲脑门。
但奇怪的是，喝完后人顿时清醒了许多，周围的阴冷感也减轻了。
\"尸油茶。\"莫老收起皮囊：\"能掩盖活人气息。\"
接着，前方出现了一条暗红色的小河，河面上漂浮着缕缕黑气。
没有桥，只有几块凸出水面的石头。
\"忘川支流。\"莫老蹲在河边，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扔进水里：\"买路钱。\"
铜钱入水的瞬间，河底突然浮上来三具白骨，正好停在石块的位置，形成一座诡异的桥。
\"踩着骨头过，一步都不能错。\"莫老率先踏上第一具白骨。
白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确是稳稳地托住了莫老。
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到河中央时，其中一人突然感觉停下，并看向水里。
水里开始浮现出无数张人脸，它们的手伸出水面，正试图把我们拉下去。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脸竟然长得和我们这些人一模一样。
\"别低头！\"莫老厉声喝道：\"那是你们的死相，看了就会应验！\"
我强忍恐惧抬头，强迫自己只看前方的莫老。
那些手抓得更紧了，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全是我的声音在说话：
\"下来吧...下面很暖和...\"
\"我们就是你...\"
\"你逃不掉的...\"
善缘突然开始诵经，佛珠发出淡淡的金光。
那些手像是被烫到般缩了回去，我们趁机快速通过剩下的白骨。
上岸后，莫老的脸色更加凝重：\"不对劲，平时没这么多阻碍。\"
他掏出一个龟甲，往地上扔了三下，然后盯着裂纹看了半天。
\"有人知道我们要来。\"莫老收起龟甲：\"前面会更危险。\"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的雾气突然变成了血红色。
雾中隐约可见一个个人影，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血雾障。\"莫老从包袱里取出三件寿衣：\"穿上，装死人。\"
寿衣散发着霉味和尸臭，穿在身上又湿又冷。
我们刚穿戴整齐，血雾已经蔓延到跟前。
那些模糊的人影也清晰起来，它们都穿着同样的寿衣，脸色铁青，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洞。
那些人缓缓转身，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虽然它们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某种视线在身上游走。
莫老突然改变走路姿势，变得僵硬机械，像具被牵线的木偶，我们立刻学着他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鬼飘到我们面前，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新来的？\"她的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怎么死的？\"
莫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饿...饿死的...\"
女鬼凑近莫老，长发几乎碰到他的脸。突然，她猛地转向我：\"你呢？\"
我浑身发冷，舌头下的死人皮突然变得滚烫。
\"淹...淹死的...\"我竭力模仿莫老的声音。
女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就在我快要撑不住时，血雾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所有鬼影同时转向声音的方向，然后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迅速飘向雾中。
\"快走！\"莫老立刻恢复正常：\"有东西在召集它们。\"
听到声音，我们好似腿上装了发动机，开始疯狂向前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