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年?”景潇冶重复一遍他的话。
“嗯,我很想知道,我们分别开后,你去了哪里,有什么样的奇遇能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灵力和谋略都是这么的出挑,这么厉害。”易陪思往后一倾,双手撑在身后的榻上。
景潇冶先是顿了顿,欲言又止,想忍住笑,却实在忍不住:“易陪思,你是不是被别人夸奖那么多次但从来没学过怎么去夸别人?哪有你这么夸人的,听起来好牵强,也怪别扭的。”
怎么夸人易陪思倒是真没学过,可他没有在夸人啊,易陪思呆了呆道:“我没有夸你啊。”
他回忆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听起来确实像在夸他……他只是想问一问景潇冶以前的经历。
易陪思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的伶牙俐齿,他收了声,把话咽进肚子里。
见易陪思这样,景潇冶实在是不忍心了,他知道他脸皮薄:“好了,我不呛你了,关于我的一切,以后都会告诉你的。”他说。
次日。
今日休沐,景潇冶醒来已经是巳时,难得他睡得这么久,昨日和易陪思相认,心情还不错。
推开门,阳光有些刺眼,下了一晚上的雨,地面湿漉漉的,露水从叶片滚下,滴滴答答迸裂,倒还算动听。
远处飞来一只信鸽,景潇冶抬起手,信鸽停在他手臂上,他抽走鸽子腿上绑的密函。
密函上只写了四个字:抓紧时间。
他全然没当回事,手指一弹,将密函烧了个干净。
庭院有一些婢女在扫落叶,他问禾月:“应公子醒来了吗?”
禾月微微弯膝行礼,回答:“还没有,大人要去找他吗?”
景潇冶微不可察地笑了,摆摆手:“不用,让他接着睡吧。”
禾月道:“是。”
他朝着客房的方向望了望,不知在沉思什么,片刻收回目光,表情一如既往,而眼神,却多了几分柔情。
雨后,世间万物都被洗礼的纯净,景潇冶扫了几眼庭院的花木,良久,他说:“我记得庭院这些花是你负责的吧,照顾的很好,一会去领些碎银子。”
禾月望着被昨夜大雨打坏已经萎蔫有些还败了的花朵,真不知她家大人是觉得哪里好,匆忙愣道:“是……”
等景潇冶走后,几个婢女走了过来,禾月还在懵怔当中,不敢相信地说:“你们看见了吗?刚刚大人对我笑了……”
“看见了看见了,大人笑起来居然这么好看,情意绵绵的呢。”
“这是重点吗?大人今天心情好是吗?平常他哪有闲心去看花……”
“好像真的诶!大人遇到什么事情了?心情这么好?”
……
旦恒地牢。
“景相安。”
“景相吉祥。”
景潇冶大步穿梭过地牢守卫,步履轻盈,不急不缓,举起令牌示意地牢总管:“奉陛下命令前来审问,虞芷意和丁野况关在哪里?”
总管伸出手,毕恭毕敬指向一侧:“大人,在这边。这几日两个人可是蛮不讲理,吵的牢房鸡犬不宁的,不过相信景大人出马,定然会马到成功、大显身手、无所不能……”
“好了。”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有的一说,景潇冶没什么耐心听,抬起手示意他闭嘴,牢房总管还算有分寸,立刻住口不说了。
地牢里,虞芷意和丁野况被关在一起,这几日的审问,两个人已经憔悴了,虞芷意一根根拔着牢里的杂草,忽然失去耐心,猛地把草摔在地上,抱怨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可省点力气吧,君主会救我们的。”丁野况道。
两个人聒噪的声音可不小,景潇冶对总领说道:“你们都退下,我独自一人前去审讯。”
“是。”总领抱拳,临走前提醒他:“大人要当心,他们两个满口胡话,不能轻易相信啊。”
景潇冶道:“我心中有数。”
等人撤走后,景潇冶悠悠漫步到他们面前,瞧着虞芷意和丁野况还有精力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他失笑道:“你们两个,坐牢的滋味怎么样?”
虞芷意抬起头,见是他,气急败坏地说道:“公仪澜,你可算来了,快放我们出去!”
景潇冶摇了摇头,忙不迭说道:“我可不能放你们出去。”
虞芷意蹙眉,呛声道:“那你来干什么?看我们笑话还是来挖苦我们?”
“怎么会。”景潇冶拿出食盒递给虞芷意,说道:“我不能放你们出去,但能让你们吃的好些。”
虞芷意接过沉甸甸的食盒,难以置信地看着景潇冶,她与丁野况对视一眼,随后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色确实不错,这几日的馒头稀饭吃的她要吐了。
她觉得公仪澜也没这么好心,想问这里面是不是下毒了,但她觉得公仪澜没有那么蠢,虞芷意擅长制毒,就算下毒也毒不死她。
景潇冶将筷子递给虞芷意,并说道:“你们最好快点吃,我不想在牢里多待。”
牢里阴冷还有一股子霉味,这片地牢只关了他们两个,多少是有多孤独了。
若是运气好,夜间会有老鼠出现陪一陪他们,可以抱有期待。
那边丁野况早就习惯了公仪澜这个死样子,他已经一口菜一口饭,大口吃起来了,不忘记问道:“君主有说什么吗?”
景潇冶道:“君主说会派人来救你们……别用满怀希望的眼神看着我,那人不是我。”
虞芷意娥眉轻蹙,问:“那是谁?”
丁野况嚼着饭,漫不经心道:“想要突破重重看守,肯定要派最强最靠谱的来,八成勾鹤。”
意识到好像说错了话,丁野况忽然噎住,及时止损,挽回道:“呃……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公仪澜你别这么看我……我没见你和勾鹤比试过。”
景潇冶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没理他。
虞芷意揉了揉眉心,一脸不太情愿:“勾鹤要来?还是别了吧……我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副狼狈样子。”
丁野况噗嗤笑出声,饭都要喷出来了:“得了吧,人家勾鹤都不想理你,你一个还劲应勤,我看着都尴尬。”
虞芷意暴躁道:“丁野况!闭嘴!”
丁野况摆摆手,闭嘴了。
虞芷意也动起来了筷子,她问:“公仪澜,那日我暗示你动手,你怎么没反应?”
那日追遇魏清衡都在,还有江颀玉江涟等人,景潇冶虽说不惧怕,但也不是个无脑之人,那时候动手,太蠢了。
更何况易陪思也在,他不能暴露身份。
景潇冶瞥了一眼虞芷意,嘲讽道:“你们选择追遇和魏清衡在的时机动手,我觉得愚蠢,你们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要不是现在虞芷意被锁住了神力,她肯定要和公仪澜大打一架,就算知道自己打不过公仪澜也要打。
他说话也太气人了!
她窝着一肚子火,抬头,见景潇冶垂下眼睛盯着她,虞芷意一惊,疑惑道:“怎么?”
谁知景潇冶将手帕递给虞芷意,道:“你脸上有血。”
虞芷意呆住了,公仪澜平时都是对她爱搭不理满脸嫌弃,怎么今天这么款款温柔,她问:“今天吹什么风,你心情很好?你别笑啊,有点渗人……”
“是不错。”景潇冶没有收起笑容。
看见他这么笑,虞芷意别提多么惊奇了。
那边丁野况已经吃完了,他靠在草堆上,满意地抚摸着肚子:“难得公仪澜做一次好事,我心情也不错。”
见他们已经吃好,景潇冶拿起食盒,转身走向门口,头也不回,临走前他停下来,声音扬了扬:“那我走了,你们有事的话,记得千万别找我。”
景相府。
易陪思推开门,一束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脸上。
今天天真好啊。
自从景潇冶知道自己是易陪思后,就不安排侍卫看守了。
侍女端着一碗汤递到易陪思面前,微微躬身道:“宁公子安。”
这位侍女的穿着与其他侍女不同,想来应是官位较大。
“这是?”易陪思问。
央柳回答:“奴婢是相府的掌事婢女,主人说吃什么补什么,所以这是主人安排奴婢为您炖的猪蹄汤。”
猪蹄汤?
易陪思扯唇笑笑,还吃什么补什么,他那只胳膊不早就被景潇冶医治好了?还用得着这么补吗?
易陪思面含微笑地接过:“……辛苦你了。”
央柳道:“不辛苦,主人说他不在的时候,要奴婢照顾好您,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好。”
想起那日景潇冶身体出现异况,易陪思不太放心,问道:“你们公子,会不会有时明明不是高烧,却呼吸错乱,身体发烫?”
央柳一顿,摇头道:“奴婢不知。”
易陪思没察觉到她这细小的表情,他在想央柳作为掌事姑姑,料理景潇冶日常起居,居然也不知道。
他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景潇冶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
景潇冶回府后,央柳推门走进,对方正在更衣,脱下外袍,雪白的里衣在肩膀处有一道血迹。
央柳急忙走上前:“主人?您怎么了?”
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迹,景潇冶开口道:“我没怎么,这不是我的血。”
察觉到央柳迟疑的眼神,景潇冶解开衣物,露出完好无损的肩膀,问道:“现在信了?”
央柳这才放心,松了口气,景潇冶将带血的衣服丢给央柳:“烧了吧。”
“是。”央柳喉咙一紧,怯怯问:“主人,那……这是谁的血?”
火炉里衣物在不断燃烧着,景潇冶道:“今日回了一趟临川司,有几个探子潜伏在暗处,被我发现后解决了,血应该是那时候溅到的。”
央柳将干净的衣物双手捧起递给景潇冶,小心翼翼问道:“那,主人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警惕的很。”景潇冶穿好衣衫,瞧见书房桌子上多了好多红纸包着的礼品。
景潇冶眼眸微垂,望向其中一份礼品:“这是?”
央柳将一份婚书递给景潇冶:“主人,今天彭将军府中派人来,将这些东西放下,说是几月前彭小姐在宴会上见到您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茶不思饭不想……于是彭将军就来向您提亲了。”
“怎么答复的?”景潇冶问。
央柳双眸低垂,长长的睫毛盖住眼里的情绪:“奴婢怎么敢擅自决定,只是回了那些人,说是等主人回来再给答复。”
景潇冶走到桌前,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些礼品,眼一凛,说道:“我不是说过,我不在,相府的大小事宜都由你定夺,怎么忘了?”
央柳神情不安地说道:“可是这是主人的终身大事……奴婢不敢定夺。”
景潇冶显然已经心情不佳:“终身大事?你见我什么时候对婚嫁之事感兴趣了?委婉拒绝了就好,再说,有什么不敢的,她要嫁给的是旦恒国的景相,又不是我。”
央柳委屈道:“可是……奴婢觉得,还是要有一位夫人照顾主人的……”
景潇冶一个冷眼,央柳急忙摇摇头:“奴婢说错了话,还请主人责罚。”
景潇冶手一挥,将桌上的礼品推到一旁:“一会处理了。”
央柳用力点头,将新的一批灵核递给景潇冶,景潇冶接过,将它们放在一旁,道:“这几日不能用灵力了,再吃下去,身体就吃不消了。”
央柳自然是知道的,她道:“奴婢这几年看着您吃灵核受苦,真想替您承受痛苦。”
“你是女子,怎么能替我受苦?”景潇冶笑了笑:“再说了央柳,你堂堂一位临川司的少主,我死了,你升为首领,这岂不是更好?”
央柳心一惊,立刻跪下:“奴婢会一直是主人的奴婢,绝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
景潇冶瞥了她一眼,道:“你别动不动就跪,起来,这不好看。”
不过方才央柳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最近是耽误了些时间,君主交给他的任务要抓紧完成了。
“君主可有新的消息传来?”他问。
央柳道:“君主说,希望您过一阵子,回一趟代圣,并且拿到凝丝。”
景潇冶嗯了一声,那双眸子依旧深邃的不见半点波澜,他笑道:“说的轻松,连凝丝是什么都不透露,怎么找?”
这五年也在旦恒各地搜查过,皇宫景潇冶能去到的地方他都寻找过,半点凝丝的影子都没有。
君主只是说凝丝只存在于最干净的地方,灵魂圣洁的人触碰便会莹莹生辉。
景潇冶轻然一笑,灵魂圣洁的人?
这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做到灵魂真正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