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没叹到底，走出厨房的时候，小娇妻的脸上已经溢满了温柔贤淑的笑容：“老公，吃饭了。”
然后，小娇妻就发现了气氛的古怪。
按照往日惯例，听见自己吃饭的示意，伍凛亦该放下手中的报纸，今天他不仅没放下，还拽得更紧了。
不等小娇妻再出声，伍凛亦将报纸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冥顽不灵。”
“怎么了？”
“你不会自己看吗？”
小娇妻掩饰住心中的不满，探头去看伍凛亦拍在桌子上的报纸。
报纸是伍凛亦专门订阅的金陵教育，数天前才开始往家里送的。
小娇妻这一探头，一眼就看见摆在伍凛亦手边的报纸内容，正是金陵刚刚公布的省三好学生的名单，周立的名字赫然在列。
小娇妻虽然不是文坛的人，也就刚结识伍凛亦那会儿装模作样地做了几天文学研究，跟伍凛亦确定关系之后再也没搞过那些看着都让她眼晕的方块。
但小娇妻作为伍凛亦的“灵魂伴侣”，势必得知道老头子一天天的想着什么，才能顺利地从他手指缝里薅些珠宝包包出来，所以她是知道伍凛亦跟周立之间的纠葛的。
眼下看着周立的名字出现在省三好学生之列，小娇妻也是惊讶的：“老公，你不是叫申坤给那边教育局打了举报电话了吗？也让他组织人往教育局写举报信了，怎么周立还是评上三好了？”
没错，教育局的举报电话是伍凛亦让得意门生申坤打的。
跟周立发表了《你的善良，要有锋芒》之后就忙自己的生活和学业不同，伍凛亦尝到了掀起骂战的甜头，伍公馆恢复了获得茅盾文学奖时候的热闹不说，一个月的报纸电视台邀约比之前十年加起来的都多。
伍凛亦现在是想尽一切办法保持自己的热度，发动得意门生和得意门生们的门生时刻关注着敌对阵营的文人们，稍有风吹草动，就跟闻见血腥味的豺狼一样冲上去群起而攻之。
对于事件的导火索的周立，伍凛亦自然也没有放过。
只是周立一个小学生，又实在离得太远了，压根得不到什么消息。
听闻周立作为省三好候选对外公示，伍凛亦可算是抓住机会了，甚至比周立这个当事人更加重视。
伍凛亦将此视为生死之战，当即发动所有的手段阻止周立当选，包括但不限于举报电话和举报信。
伍凛亦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很好理解。伍凛亦在上海极尽夸张之能事地大肆宣扬着周立的没道德没素质，金陵却给周立颁发了从官方角度能够给小学生颁发的最高殊荣——省三好，肯定了她在文化修养和道德素质都可以作为全省模范的榜样地位，这不是打伍凛亦的脸吗？
这也是伍凛亦看见新闻就把报纸拍在桌子上的原因，他的脸被打痛了。
偏偏往日里柔情蜜意善解人意的小娇妻忽然跟失了智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伍凛亦压不住的火气一下冲上头顶：“我没记性，我不记得叫申坤打过电话？我没眼睛，我看不见周立拿了省三好？要你说？”
“老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伍凛亦懒得理会小娇妻的辩解，直接起身，快步走到了电话面前，当即就给得意门生的申坤去了个电话，开口就是叱骂：“让你办一点点小事都办不好……”
申坤终于从伍凛亦的叱骂中拼凑出伍凛亦怒火中烧的原因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申坤不愧是伍凛亦的得意门生，力排众议也要收入门下的那种，挨了五分钟不带重样的叱骂也丝毫没有怒色：“老师，其实周立评上了省三好，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反而可能是一件好事。”
申坤的声音带着谄媚，奇异地抚平了伍凛亦的怒火：“怎么说？”
“咱们现在虽然热闹，但只限于上海，只限于文化界，热度终会退去。周立的过错说到底就是不肯买花，可耻，但不犯法。但若是发现她不符合三好的评定标准，进而质疑当地的三好评定流程就不一样了。”
伍凛亦先是一喜：“这就不仅仅是上海文化界的事情了，而将是金陵上海两地，轰动教育界的大事。”
申坤听出伍凛亦的喜色，声音越发轻快：“登高必跌重，老师你且任她狂上几天，我带几个人收集信息，您这周不是有个电视台采访吗？到时候将信息爆出来，有的是她乐极生悲的时候。”
很快伍凛亦又忧虑起来：“在电视节目里质疑教育局评选三好学生的流程，这要播出去可得负责任。”
申坤连忙冠冕堂皇地宽慰伍凛亦：“老师，您放心，资料肯定要调查确切了才会往外说。咱们又不是故意找茬，实在是觉得以周立的道德素质都能评选省三好，为整个金陵的教育担忧啊。”
其实伍凛亦也是这个想法：“我还真就不信了，真有那么巧，在街上随便遇到一个不懂礼貌的小孩子，又是得新概念一等奖，又是当省三好？”
申坤笑起来：“老师，要不是她搞的这些，咱们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伍凛亦和申坤都很清楚，他们的抨击能够引起巨大的反响是乘了新概念大火的东风。
伍凛亦应了：“好，采访在周四，你收集资料的动作快点。”
挂了电话，伍凛亦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还哼上了小曲：“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小娇妻接着伍凛亦的曲调唱得温软，唱完最后一个老字，一个转圈转进伍凛亦怀里，似幽还怨地娇嗔道，“老公，你凶我。”
对于安抚小娇妻的办法，伍凛亦也是熟门熟路了，他一手搂着娇妻细腰一手抚着她的头：“你之前不是说看上了一个包包？橘黄色好不好？它家的经典色。”
小娇妻眼前一亮，双手环住伍凛亦的脖子，吧唧就在他的老脸上亲了一口气：“老公，我爱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