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世兰招摇过市地入殿,惹得殿内妃嫔皆转头注目又起身相迎,反而皇后宜修端坐高座之上显得落寂又尴尬,直到华妃入殿行礼她才收敛起脸上寒意,转而又牵着虚浅假笑。
而此时年世兰提起纯元便罢了,她偏偏说从前王府时候的柔则福晋,这分明是在提醒众人自己庶出还曾是侧福晋的身份。
此时殿内静地出奇,众人目光一时看着华妃又看向皇后,皆暗自心惊华妃如此嚣张胆敢当众触犯皇后,就连不谙世事的淳常在都察觉到了此时殿内凝滞的气氛,一时众人默默不敢言语。
皇后面色一僵,羞恼令她嘴唇微张轻颤着,而年世兰幽深清亮的眼眸却漾着无辜讨好地笑意,正如锋利的刀将皇后引以为傲的尊贵荣耀切地体无完肤。
“华妃说得极是,皇后娘娘贤良仁德,母仪天下,堪称后宫乃至天下女子典范。”
幸而这尴尬冷凝的气氛只在须臾之间,年世兰闻声袅袅转头瞧着起身进言的敬妃。
她忽而一笑,曼声又朝着敬妃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敬妃呀,妹妹荣升妃位又协理宫务正是本宫禁足之时,倒是还不曾恭贺妹妹晋升之喜。”
“华妃娘娘金尊玉贵,臣妾小事不足挂齿,亦不敢劳娘娘挂心。”
敬妃神色温淡倒也坦然地与华妃对视,颇有不卑不亢之色。
“听说时疫之时,本宫同沈贵人的宫室便是由敬妃照应,本宫还未谢敬妃妹妹照顾周到,妹妹怎么急着推辞呢。”
年世兰话说得慢慢悠悠,却似有一丝冷意在敬妃身上弥漫开来。
这话殿内一众妃嫔自然心知肚明,华妃恐怕将自己身染时疫之事怪罪在敬妃头上,颇有问责敬妃的意思,叫众人又不安却又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妹妹初次料理宫务,虽不敢怠慢但因不熟宫中事务恐有疏漏,还望姐姐海涵。”
敬妃眉头一紧,不由心生懊恼不安。
自己从来低调不争,便是初登妃位有了协理之权,她亦是十分清楚,自己的妃位本是皇上太后为分掉华妃权利而被勉强提上来。
自己为了不惹人注目,一开始便差了沈贵人负责翊坤宫的防疫之事,可她忙着料理其他几宫防疫之事,哪里料到不仅华妃,连沈贵人也会被染病。
华妃的话恐怕是想泼一盆脏水在自己身上,她心底慌乱,面上也几乎挂不住。
“敬妃既然是太后提拔自然是有些才干的,只是初次料理宫务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如今华妃与沈贵人都安然无恙,自然也有你一份功劳。华妃你说是不是?”
皇后适时出言,又帮敬妃解了华妃刁难。
敬妃上位是太后亲口下的旨意,华妃若想欲加之罪自然是要得罪太后,皇后此问自然有恃无恐。
“本宫只想一谢妹妹的关照之情,怎得还惹得妹妹不安了?倒叫皇后误会连太后都抬出来了。”
年世兰掩唇娇笑,慵懒地端起茶碗,暗瞧着敬妃舒了口气正欲回座,她忽而又朗声道:
“哦,对了,说起敬妃料理宫务不周,倒叫本宫想起今日内务府送来的账目,本宫瞧着这账目的确不像样,往后这宫中账册就不必送去给敬妃了。”
“皇后娘娘,臣妾学习账务虽慢了些,日后定好好研习不再拖延。”
敬妃还未坐下又起身微微垂头向皇后回禀,哪知华妃立刻接下话头并不给皇后帮腔的机会。
“好好研习?你要研习多久啊,若是给你时间好好研习要耽误多少事,天资不足难当大任,拖拖拉拉的,反而让奴才们笑话,为尊上者愚笨无能。”
年世兰冷哼一声,一番问责丝毫不留情面不说,竟然越过了皇后授意,竟直截了当将敬妃的权力收拢在自己掌中。
如此独断专横,就连莞贵人也不禁侧目,叫她心底浮起一丝异样。
皇后正欲开口辩解,她瞧着众妃嫔微变的面色,忽地心念一转,含笑缓声道:
“本宫原本是想着华妃身子未愈免得妹妹你费心劳神,既然你执意如此,自然是好,这账本交由你本宫也安心了。”
皇后又将目光看向了一脸讪讪的敬妃,温声透着安慰道:
“既然账目由华妃负责,那敬妃,你便帮本宫一同安排后日的赏花大会吧。”
敬妃抬眸牵起一抹勉强笑意,众人的心思却被皇后赏花大会的提议转移了过去,又四顾相视面露喜色,自是顾不上敬妃的尴尬,倒叫敬妃自在冷静了下来。
“时疫初解,宫内许久没有如此集会,皇后娘娘体恤嫔妾们心思,嫔妾感怀在心。”
安常在从不在早晚问安的时候出言,今日倒一反常态,竟也在人前吹捧起皇后了。
皇后提及赏花大会的那一刻,年世兰便警醒着这殿内妃嫔的面色,她捏着丝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安常在。
“后宫封禁了许多时日,本宫知道你们都挂念着皇上,本宫已经请示了皇上,若午后赏花得空,皇上也会一同前来的。”
这话一出底下的妃嫔显然都面露喜色,只有华妃轻挑起黛色长眉,抬眸淡看了一眼皇后柔和的面色。
皇后一边低姿态地谦让自己的无礼逾矩,一边又宽厚仁善地为一众妃嫔打算,成全她们想见皇上的心思,这显扬自身又招揽人心的伎俩倒是百试百灵。
“对了,安常在,你与富察贵人同住一宫,这几日富察贵人心绪可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几日太医日日来,都说富察姐姐开始害喜,又心火过旺,当真辛苦。”
“怀着身孕哪有不辛苦的,既然富察贵人身子不便,那本宫便不让她前来了。”
瞧着皇后这又是显扬自己关怀有孕妃嫔的殷勤作态,年世兰的心底漫上一丝嘲讽。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疲倦先行回宫了,娘娘不会责怪吧?”
眼下富察贵人依旧被封禁在延禧宫内,后日的赏花大会是否会避开上一世的意外呢?
年世兰想起前世此时皇上因为河南罢考案出巡了几日,收到富察贵人落胎,莞贵人有孕这悲喜交加的消息。
而今生时疫蔓延比上一世更严重,加上襄嫔与江城两人刻意拖延时疫病程,外头如今还不安稳,河南罢考的事倒暂未传来。
不过这河南罢考案也算史无前例的大案,前世两位钦差前往都难以决断,悬而未决。
乃至最后胤禛亲自前往,血腥镇压才堪堪压住了这场动荡,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年世兰自然也是等了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