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坤带着一众人马跟来,看到这一幕,也大为震惊。
“皇上,这……”他不由叹道。
周危从震惊中回神,情绪激昂地点头。
没错,唐菀这招,比他想的还高明。
原本,他是安排了人,护着沈秀行来敲登闻鼓。
然后,他带着宫中的官吏,把事情闹大。
大到这京城,再也没人能压得住。
豫、湘两省的事,就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可唐菀这招,比他更大胆,更有效,更高明。
让这么多的百姓注视着,朝中若不能圆满处理,无法向百姓交待。
无论这京中,谁是这两省背后的支持,他都只能断臂自保了。
周危从马上跳下来,穿过人群,阔步向沈秀行和唐菀走去。
万公公带着官吏和士卫跟着。
官吏们差不多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如临大敌,瑟瑟发抖。
周危来到两人身边,唐菀这才停下敲鼓。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都是通红的。
唐菀警觉地看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期切的目光里,透着哀求。
求他一定要处理好这些事。
此刻,他不是任何人,只是这大周的皇帝,南方落难子民们,最大的依靠。
周危目光涌动,郑重地向她点头。
然后走到沈秀行的面前,俯身,抓着他手中的血书,用力托着他的胳膊:
“朕就是大周的皇帝,你的陈述,朕已经知晓。”
“朕向你保证,必铲除贪官污吏,保护好豫、湘两省的难民。”
“你先随朕进宫,把详情,都告之朕。”
少年郎抬头,看着面前威仪,面含慈悲,让人信赖,向他坚定承诺的人。
终于露出拨云见日的笑意,热泪滚滚而出,和着他眼睛周围的血,一起落下。
“皇上……”他松手,将血书递给皇上,当场晕厥了过去。
“沈大人!沈大人……”唐菀急切地喊着他。
见他没反应,慌忙从医疗空间里,拿出一支保命的药剂,偷偷给他注射。
小山子和宋嬷嬷,也匆匆上前来,帮着照顾人。
周危眼眸一酸,闪烁出泪光。
“带沈大人进宫,传御医,一定要医好他!”
“是,皇上。”万坤应着,带着两个内侍,上前来,帮着唐菀扶人。
周危向四周跪着的百姓,坚定又真诚:“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朝廷定会处置好。”
“朕身为天子,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我大周子民。”
安抚好百姓们,周危握着血书,向身边的一群官吏:“你们都跟朕来。”
他刚走了几步,人群中,就爆发出一个苍老哽咽的声音,质疑,控诉,批判:
“皇上说,会做一个好的天子,会保护好大周的子民。”
“豫、湘两省的事,发生已经半年有余。”
“当初,皇上也带领着百官,开放国库,整治灾难,救助百姓。”
“可结果呢?”
“皇上,草民们,要如何,才能信你?”
此言,犹如九天惊雷。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压着呼吸,不敢喘气。
只有暴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风,一阵阵呼啸,回旋的声音。
一介平民,敢当众如此质问天子帝王,前无古人。
如此不敬,诛九族都是最轻的刑法。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周危,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是他们的生死。
周危抬眸,向声音传来处看去,就看到一张苍老的面容。
老人也战战兢兢,满目骇色,却仍然充满了质疑和愤怒,甚至还有失望。
其他人的脸上,也渐渐出现同样的神情。
用失望,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两个……
十个,百个……
周围成百上千的百姓,都是这样的眼神。
那是他,最害怕的眼神。
明知道这其中有诈。
他能让人,从南方,一路将沈秀行护到此处。
那些追杀沈秀行,想要灭口的人,同样,也可以在这里安插人手,将矛头指向他,扰乱大局。
可这一刻,他还是动摇了。
他那么骄傲自信,无愧于天地的人,哪怕质子他国,被囚禁霸、凌,他也从不低头,怀疑自我。
哪怕被至亲算计猎杀,他也不屈不挠。
他自认为,他有这天下,最好的抱负和理想。
他会是一个好储君,好皇帝。
可是这一刻,所有的信念,都在崩塌。
他不由转身,看向蹲在地上的唐菀。
唐菀也正抬头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双肩无力耷拉,通红的眼眸溢着泪水,悲凉而脆弱。
唐菀一下子起身,身形凌厉地上前去,脚步带得落雪飞溅,裙裾翻飞。
她站在周危的前方,嗓音清亮,气势如虹。
“大周,是皇上的大周,是满朝百官的大周,也是你们每个大周子民的大周。”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皇上有责任,百官有责任,你们也有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
她的目光,一一看过周围围跪着的每一个人。
她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们每一个人说的。
“你们不信皇上?”
“皇上十五岁,弱冠之年,前往大燕为质,以瘦弱之躯,为我大周,换来和平。”
“让大周,免于战火,让百姓,可安居乐业,繁衍子嗣。”
“两年前,大周朝局动荡,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是身为太子的皇上归国,攘外安内,稳住国朝。”
“也是他,免除苛捐杂税,让大家可以吃饱饭,好好活下去。”
“没有他,就没有我们,没有我们大家的今天。”
“试问,我大周,还有谁,能做到他这样?”
“还有谁,能做得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