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眼睫一掀,眸光锐利地盯着顾思为:
“顾公子喝醉了?”
堂姐断然不会在他人宴会上,喝醉。
顾思为看着她,没有再隐瞒:“唐大姑娘,是着了道,和她呆在厢房里的,另有其人。”
“谁?”
顾思为沉吟,若是外人,他为了唐大姑娘的名节,断然不会说。
但对唐菀,就没有这样的顾忌。
唐菀气势咄咄逼人,在逼他说。
他既求上前来,自然也不能隐瞒。
“吏部尚书幼子,陆文桓。”
唐菀瞳孔一缩,杀意翻涌。
陆文桓,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
在她还未嫁进宫时,那浪荡子,觊觎大堂姐的美貌,有求娶的意思。
但当初,他的父亲,还只是一个吏部侍郎,与唐家差之万里。
那个浪荡子,不敢造次。
“娘娘,”顾思为立刻作揖澄清:“唐大姑娘,是着人毒手。”
“对方权势滔滔,手段毒辣,大姑娘防不胜防。”
“陆文檀那混账东西,设计要娶唐大姑娘为妾,辱之。”+
说到此,顾思为暗咬牙关,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唐大姑娘,乃是清风明月之人,臣不愿她落于歹人之手。”
“可当时,臣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将陆文檀打晕送走,自己留在房中。“
顾思为又强调了一句:
“唐大姑娘去赏花宴,是夏侯府的世子邀她前去的。”
唐菀眉心一压。
大堂姐和夏侯府的世子,是从小定下的亲事。
两家本打算,等唐菀的成婚后,就给他们两人,把婚事也办了。
“那夏侯府,满是阴诡算计,手段卑鄙。”
顾思为言辞间,尽是对唐大姑娘的维护。
“八个月前,唐大姑娘亲自去夏侯府退亲,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不同意退。”
唐家虽然被抄家流放,但唐家名声鼎盛,有不少拥护者。
如果夏侯府直接退亲,就会背上背信弃义,攀高踩低的名声。
对夏侯府极为不利。
“后来,却用那样的手段,损了唐大姑娘的清白,逼她退亲。”
三个月前,唐家之事过去半年。
落魄世族,已经成为过去,没有人再在意。
唐大姑娘名声一毁,夏家退婚,众人只会同情夏家,为夏家抱不平。
“而那夏世子,早就和叶家的四姑娘勾搭在一起了。”
顾思为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愤愤不平。
“岂有此理!”宋嬷嬷气得大骂:“堂堂一个侯府,竟然如此卑鄙无耻。”
冬扶想拎上大刀,砍上夏侯府。
“呵!”唐菀气笑了。
脏水,都往大姑娘和唐家身上泼。
好事,都让他们夏家占尽了。
“顾公子知道夏世子和叶家四姑娘的事?”
顾思为点头。
在那场赏花宴之后,顾思为暗中查过夏世子。
“夏世子和叶府的庶四姑娘,叶靖茹,应该已经认识多年。”
“两个月前,两人大婚。”
“夏世子夫人,如今已经有了身孕。”
“但臣打听过,她腹中胎儿,确定已经四个多月了。”
“岂有此理!”宋嬷嬷又骂了一句。
冬扶想要暴走。
唐菀笑:“有意思。”
她脸上神情严肃起来,重新看着顾思为。
“顾公子既已见过本宫的大伯母和大堂姐,为何还要求到本宫这里来?”
顾思为往后挪膝,再次躬身礼道:“唐大姑娘心地善良,担心自己将来,会拖累臣的仕途,便拒绝了臣。”
“但女子名节重要,臣理当对唐大姑娘负责。”
为唐大姑娘着想,顾思为没有告诉唐菀,唐大姑娘跟他说过,她将终身不嫁。
他岂能让那样的女子,一生困于深宅,孤独终老。
“臣与唐大姑娘,只有几面之缘,也不敢对娘娘说,臣与之有情。”
“臣以为,夫妻过日子,以礼以诚相待,携手共进,未来亦可期。”
“所以臣恳请娘娘,帮忙劝说唐大姑娘,给臣一个机会。”
唐菀也认同他所说的。
在这个时代,夫妻之间,若能从一开始,彼此就能以礼以诚相待,携手共进。
结果,都不会太差。
“顾公子,昌伯府门第也不算太低。”
“如今,我唐家女子,人人避而远之,你亦有更好的选择。”
夏侯府,也是因为这一点,那用那样的手段,要摆脱堂姐。
“娘娘,”顾思为认真郑重:“唐家满门忠烈,护国护民。”
“家风清正,学识渊博。”
“唐大姑娘,更是贤淑端庄的大家闺秀,才貌过人。”
“臣只是一介庶子,身无外物。”
“求娶唐大姑娘,实属是高攀了。”
“但臣如今已是解元,将来必勤学苦读,考取功名以傍身,护妻儿周全。”
“娘娘,臣真心求娶唐大姑娘。”
“求娘娘帮忙,给臣一个机会。”
顾思为说着,再说行礼作请。
唐菀思索一番:“顾公子为何会去参与乡试?”
他是京中世家子弟,可以直接在京中,参与会试。
顾思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还是回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臣参与乡试,是想接触不同的人,接受不同的考验,增长见识。”
唐菀点头,有这样的眼界,难怪将来会那么有才能。
顾思为看她的样子,像是连这些都懂。
唐家女子,才学果然非同一般。
“顾公子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等本宫到了家中,必与大伯母和大堂姐商议。”
顾思为顿时松了一口气:“臣谢娘娘!”
怕她出宫的时间不多,他又问道:“臣可否与娘娘同行,一道前往唐家?”
唐菀点头。
从茶舍出来,顾思为被请进了后面的马车。
行队重新出发,往唐宅去。
绕过长街,穿过一条巷子。
就看到前方的大宅外,等着一众妇孺,翘首企盼。
看到马车行队,个个都站回去,站出身姿,拿出最好的仪态。
庄重又恭敬。
见马车近了,为首的中年妇人,扶着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太太跪下。
身后的妇人和幼子们,也全都跟着跪下。
“参见菀妃娘娘!”
老老少少哽咽的声音,在清冷的门庭响起。
唐菀咬着牙关,控制着眼泪往外涌,从马车里出来。
她脚下踩了下半空,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
冬扶扶了一把,她才站稳。
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上前来,就在老妇人的面前跪下来。
“祖母!”
“母亲……”
她扑进祖母和母亲的怀里,抱着她们。
再也控制不住,热泪滚滚而下。
对于唐老夫人她们来说,这是九个月未见,之前一直没有希望再见到的,掌中宝,心头肉。
可对唐菀来说,已经隔了两世,太多的生死离别。
她以为她已经练成了钢铁心脏,可此刻,所有的理智和控制力都崩溃。
她抱着至亲,热泪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