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嬷嬷想了想,也没有再劝。
夜已深。
寒灾之后,在外夜间看守的宫人,也被调到室内。
空旷的园区,没有一个人。
杨嬷嬷带着徐嬷嬷匆匆赶来,她让徐嬷嬷等在远处,自己上前去,在沈云宁的身边跪下来。
脱了自己的紫貂,就往沈云宁身上披:“这么冷的天,小姐,你又何苦跪在这雪里,伤了身子,得不偿失啊。”
“拿开。”沈云宁轻柔的语气中透着命令。
“小姐?!”杨嬷嬷疑惑又担忧。
沈云宁瞟了一眼她手中的貂皮厚袄,和她怀里的暖炉。
语气里透出豁出一切的决然:“世上哪有白得来的东西,这都受不住,也怎么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如今……”她喉咙哽了哽,语气急促,满是谨慎:“把这些东西,赶快拿回去,处理了,未央宫不能留。”
如今,她的计划全盘失败。
沈家暂时也靠不住。
她别无他法了。
杨嬷嬷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现在她这般命令,自然就乖乖听她的。
她急急起身,来到徐嬷嬷面前,将貂皮大袄,暖炉塞给她,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些,让徐嬷嬷拿着离开了。
自己回去,跪在沈云宁的身边。
半个时辰之后,也就是沈云宁快要被冻昏过去的时候,周危赶了回来。
远远的,他看着身体蜷缩着跪在雪地里的人,白色的蝴蝶结发带缠着黑发,那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硬生生将他拉到七年前,他刚到燕都时的寒冬。
还未登基的燕帝燕寿,为了让他俯首称臣,将他扔在大雪中。
陪着他的沈云宁,当时已经感染了风寒。
她撑着弱不禁风的病弱身躯,来到他的面前,一双眼睛明亮地笑着:“九哥哥,宁儿陪你一起跪。”
“宁儿身子弱,必会在你之前倒下。”
“燕人现在还是有所顾忌的,他们不敢闹出人命来。”
“宁儿倒下了,他们就会放九哥哥回去了。”
少女说完,就坚定地跪在他的身边,无论他怎么劝说,她都没有离开。
那段时间,沈云宁就用命,守护着他的命。
“宁儿——”周危急呼着扑过去,脚上踏起落雪一片。
沈云宁抬起头来,就看他的眼睛,对着他笑:“九哥哥……”
她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应声往地上倒去。
周危膝盖“砰”地折跪在地,搂住了她。
沈云宁倒在他的怀里。
他看着怀里的人,被冻得冰白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十分刺目,还有两道血痕,和冻在脸上的血珠。
连眼睫上,都全是细碎的冰珠。
他脑海里又倏地闪过同样的画面。
大燕的公主,为了将沈云宁从他的身边赶走,就打了沈云宁,同样伤了她的脸,也如这般。
她当时疼极了,就一直掉眼泪。
眼泪被冻成冰,变成细小的珠子,凝结在眼睫上。
也是这样的。
他身躯猛烈地战栗着,将沈云宁抱在怀里,用力地摩挲着,试图温暖她。
那三年的折磨,周危落下了一些病根,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沈云宁也一样,她的身体也很虚弱,哪受得住这般冻。
沈云宁眼睫战栗着,眼睛睁开了些,就看到周危愤怒惊慌的样子,心里彻底踏实下来。
冻得麻木的手指,颤抖地抓上他的袖子:“九哥哥,对不起,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未央宫太冷了,炭也没有……”
“我只是想去内务府,要点炭,还有粮食。”
“没想到遇到了容妃。”
“不知怎地,就……冲撞了她。”
“九哥哥,我……”她气息一弱,倒在了周危的怀里。
“小姐!小姐……”杨嬷嬷焦急地大喊。
“皇上,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照顾好小姐……”
不等她说完,周危直接将沈云宁抱起,往太极宫去。
之前并不知道沈云宁在这个冬季会回来,未央宫是空着的,没有通暖气。
现在这么冷,只能把人,先带回他宫里。
万公公这才带着人赶来。
皇上最近几乎都在外面,宫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他做主。
他也是刚刚,才得知了容妃和沈云宁的事,急急赶来。
“皇上……”
周危直接打断了他,命令道:“将容妃送进冷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放出。”
说完,就抱着沈云宁,赶往太极宫。
杨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锐光,急忙跟上。
万公公一震,站在原地,恭送皇上离开,这才皱了皱眉头。
没想到沈姑娘才回宫三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当初是唐菀,现在又是叶昭容。
也不知道叶昭容,还有没有唐菀那份运气。
容景宫,叶嬷嬷刚刚侍候叶昭容睡下。
正打算出去,叫人来,去查一查那个沈云宁。
最近娘娘的处境堪忧,宫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她得让人去查查才放心。
她刚来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
“请各位留步,小的去禀报娘娘一声。”
“公公,不可,娘娘正在睡觉呢。”
“请先别进去……”
床上,刚睡着的叶昭容,很快就被惊醒了过来。
急问道:“嬷嬷,发生什么事了?”
话刚落音,门就被破开,万公公带着一众内监进门来。
“皇上有令,将容妃娘娘送进冷宫,没有他的旨意,不得放出。”
叶昭容刚刚撑起身体,又“砰”地倒了回去。
直到被送进宫中偏僻的冷院,她才得知,自己夜里处罚的人,是何许人。
竟是皇上的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