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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无咎坐在床榻边上,他伸手握紧李茂的手掌,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在连续听到太医们无能为力的消息,殷无咎同样跟着绝望起来,他痛心疾首说道:“四弟,你好狠的心啊!你真能狠下心来舍我们而去?”

“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你要是还有一丝良知,你就应该给我睁开眼睛……”

殷无咎不禁开始哽咽起来,他早已把李茂当做自己亲弟弟,他永远记得当年就是李萼和李茂兄弟两人,他们背着李英娥和李慕娥姐妹两人出嫁。

李英娥和李慕娥姐妹两人面对此事,她们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崔秀宁得知自家郎君命不久矣,她已经变得失魂落魄。

殷无咎吩咐宰相们回去待命。

虽然殷无咎内心早已慌乱无比,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来,害怕有人趁机抓住自己弱点。

为了谨慎起见,殷无咎更不敢立刻通知太后娘娘崔彩云和李萼。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李茂睁开眼睛,一手抓住床榻边上的殷无咎,他的表情痛苦无比,强忍疼痛断断续续说道:“姐夫……风……风……风……”

殷无咎见到李茂苏醒过来,他连忙望来望去,发现这房间里面没有风啊。

李茂气喘吁吁说道:“风疾啊……真是疼死我啦……”

“四弟,你是什么时候患上风疾的?”

殷无咎顿时感到非常震惊,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旁边的崔秀宁泪流满面哭诉道:“自从夫君跟随陛下起事打下荆州后,他在治理荆州期间便患上风疾,一旦发作全身就会疼痛难忍!”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殷无咎感到自责不已,他竟然不知道李茂身体糟糕成这样。

李茂躺在床上有气无力说道:“姐夫……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四弟!”

殷无咎对于李茂愧疚到极点,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察觉。

李茂同样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他脸色苍白无力说道:“姐夫……我可能要先走一步啦……若有来世……我还愿意做你的弟弟……”

“啊!!!”

殷无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抱住李茂嚎啕大哭起来,痛哭流涕悲嚎道:“老天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你把我送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在这一刻,殷无咎脑海里浮现起他跟李茂的点点滴滴,从他背着李慕娥出嫁,到他喊着自己姐夫,再到他跟着自己起兵夺取天下……

“无咎哥哥,两位姐姐托付给你啦!”

“无咎哥哥,以后我要叫你姐夫啦!”

“姐夫,安贼大军进抵常山郡的藁城,距离我们清河郡只有两百余里。”

“李茂,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军中要称职务!”

“是,将军!”

“好!很有精神!”

……

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涌现出来,时间仿佛定格下来。

待到殷无咎反应过来之时,李茂已经撒手人寰离他而去,他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殷无咎的怀里。

骠骑大将军、齐国公、尚书令兼任吏部尚书李茂,卒于神武九年十月初二,享年三十。

“四弟……四弟……四弟……”

殷无咎抱着李茂遗体泣不成声,他也终于体会到老天爷的冷酷无情。

李茂暴毙引起天下震动。

殷无咎下令把幽州节度使李萼调回洛阳,让他接替尚书令兼任吏部尚书。

自己本人亲自为李茂主持葬礼,以天子之礼进行厚葬,追赠太尉,谥号忠武,配享太庙葬于皇陵。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由于李茂暴毙来得太过突然,太后娘娘崔彩云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也跟着病倒下去,所有压力全部压在殷无咎的身上。

大夏立国仅仅九年时间,先后已有韩国公郑虔、齐国公李茂两位开国元勋逝世,这对殷无咎来说乃是巨大打击。

殷无咎强行逼迫自己变得冷酷无情,他实在不想再经历这种痛苦离别,亲人死在怀里却又无能为力。

紫微宫,瑶光殿。

殷无咎好不容易办完葬礼,他还要抽空过来照看太后娘娘崔彩云。

这些日子,大女儿殷天娇一直在帮忙照顾崔彩云,她带着几个弟弟和妹妹干脆住在瑶光殿。

看着青春活力的孩子们,崔彩云这才重新振作起来。

崔彩云见到殷无咎每天都来瑶光殿看望,不忍他如此来回奔波,于是开口劝道:“皇帝,你要以国事为重,我这把年纪能吃能喝不是问题。”

“只是茂儿突然离我而去,我一时半会难以忘怀,只能交给时间去冲淡这悲伤,你也不用一直担心我的身体。”

听到这话,殷无咎总算放心下来。

崔彩云观察到殷无咎对于李茂之死难以释怀,便通过眼神示意殷天娇去照顾他。

殷天娇来到殷无咎面前开口说道:“父皇,你不要难过啦。”

“好,我不难过!”

殷无咎脸上强行挤出笑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沙哑,明显对于李茂之死还不能放下。

那个喊着姐夫的李茂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世界上。

李茂之死对于殷无咎乃是感情打击,对于整个赵郡李氏则是毁灭打击。

一直以来,李萼和李茂兄弟两人一个在内执掌政务,一个在外统御军事,从而形成至高无上的双重权力架构,因此赵郡李氏才是名副其实的执政门阀。

如今李茂突然逝世离去,赵郡李氏再也不是名副其实的执政门阀,一夜之间变回正常的世家大族。

以前李萼面对自家弟弟出任尚书令,他还愿意跟着李茂分享权力,换做别人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李萼重返洛阳担任尚书令之后,他立刻把放出去的权力收回来,重新确立牢不可破的执政地位。

正好这段时间殷无咎心力交瘁,他也就放任李萼执掌大权,反正六部官员本来就是尚书令在进行管理。

最重要的是,赵郡李氏已经不是执政门阀,无论李萼如何折腾,他也不可能再把朝局恢复到以前那样。

以前李萼在朝廷担任尚书令的时候,他还兼任着中书令,自己弟弟李茂在外统御军事,又有两个舅舅分别担任左右仆射,充分利用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的门生、故吏、亲信、朋党乃至旁支族人,从而组成牢不可破的执政体系。

后来殷无咎通过调整宰相们的人事任命,他拆解掉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的执政体系,再通过科举选拔和军功入仕,一鼓作气提拔大量官员进行替换。

当年李茂接替兄长李萼出任尚书令,完美实现平稳交接权力,这才使得赵郡李氏和清河崔氏没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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