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菱在寝殿里等得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动乱。
“快传军医!传军医!”
伴随着喊声,是终离扶着晕厥的魏太子回来。
那一袭暗红色的衣物,破碎褴褛,还淌着血,整个人宛若从血里捞出来的。
赢菱眸色顿时一亮,快速上前问: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老天开眼,也觉得那日魏玄羞辱她太过分了,所以降下惩罚吗?
终离边将魏太子放在床上,边言:“是七皇子党的余孽。”
虽然赢菱只看到了之前那一夜,有人刺杀魏玄,后来七皇子一党便从宫中消失。
但就如之前华秦一样,世人只知嫡长子赢长屹忽而造反逝世,成为奸佞皇子。
谁也不知道、私底下还发生了怎样的波云诡谲。
七皇子党的绝地反杀,应当受了什么力量的扶持。
终离又安慰:“不过太子妃放心,这一次,所有余孽已尽数清除。”
赢菱对这些政事才不感兴趣,只在心里吐槽。
那七皇子余孽怎么这么没用呢?怎么没让魏玄缺胳膊断腿儿?
恰巧一群军医御医涌过来,围在床上一番检查。
赢菱凑都凑不过去,只能在外围问:“怎么样怎么样?魏太子如何了?有没有致命伤?会不会残废?会不会死啊?”
“太子妃……哎……”有名军医沉沉叹了口气,禀告:
“还请太子妃勿太伤心,太子他……”
赢菱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以为能听到什么惊天消息。
就算魏玄真死了,虽然好像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但如果有什么意外,她兴许也能趁乱拿到真实的军力部署。
可、
就听那御医言:“太子全身尽是皮外伤,不碍事。
可惜……太子的脸,怕是毁了……很难再恢复……”
“哈哈哈……死了也……”赢菱刚笑了两声,忽然眉头一皱,紧盯着他问:“你说什么?”
军医重复了遍话。
所有人让开。
赢菱走到床边,这才发现!
的确,魏玄虽然全身是血,血淋淋的。
但其实应该不全是他的血,他周身只有利箭穿插过的伤,带出一条条皮外伤的血痕。
让他晕厥的,仅仅只是箭上的毒。
但!
那脸上!也显然有一枚利箭直直朝着他射去。
他头一侧,利箭便从他脸颊处擦过,硬生生划破出一条皮开肉绽的血口。
“天!”
“这怎么可以!”
赢菱所有的笑容彻底僵硬在脸上。
天知道她愿意来做这个任务,最近每日无聊的和魏玄待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张脸!
可现在……
伤哪儿不好,伤到命根子也行!
怎么偏偏伤到脸!
这脸受了伤,她唯一的乐子……
赢菱坐在床边,命令:“本太子妃要你们、不论用尽一切手段,定要医治好他的脸!”
“这……”军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很为难。
有人鼓起勇气言:“太子妃,太子下过令,魏国不产玉容养颜之药膏,面容有损也不用治。”
赢菱才想起来,的确魏国军中,好多人的脸上都有奇丑无比的疤痕。
之前看到时她觉得很正常,军队受伤在所难免。
但是现在想来……
“这是什么奇怪法令?脸上的伤就不是伤了吗?为何不用治?”
但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所有人将魏太子身上的外伤处理好,全数恭敬地退下。
终离也一身冷硬地站在床侧,冷声道:
“太子妃,太子需休憩了,勿扰。”
赢菱看着那脸上裂开的一条大血槽,只觉得触目惊心。
这样的伤不处理,就那么晾着?
这张脸是和所有人有仇吗?
还是魏玄自己和这张脸有仇?
赢菱才不是循规蹈矩的主,拿过旁边的医药箱,开始翻找出烈酒、缝合针、羊肠线等。
终离看出她想做什么,提醒:“太子妃,魏国法令……”
“你也清楚,本公主是华秦公主!”赢菱打断他的话:
“我华秦公主,为何要遵你魏国法令?”
一个冷眼甩过去,她便坐在床边,开始为魏太子脸上的伤清创、消毒。
尔后,拿着那针、一针一针的缝合着。
其实当年谁也不知道,才四岁的她……看着母妃的手臂被砍断在地时、
她就捡起那血淋淋的手臂,跟着被抬着的母妃跑,边跑边哭:
“母妃不疼……母妃不疼……菱儿给你缝上……菱儿能为娘亲缝上手臂……”
小小的她拿起那大头针要去缝,所有人骂她是疯子,把她关去房间里,让她冷静冷静。
在那房间里,她也一直在用针缝针破布娃娃的手臂,一次又一次的缝着。
仿若缝合的,真的是母亲那只手臂。
后来每一次看长兄赢长屹和陈玉皎学缝针,她看似在旁边吊儿郎当的睡觉,其实全都看在眼里。
这一刻,她手持着针,快速将那伤口缝起来。
那么惊为天人、比女子还美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多可惜?
缝合着,她还轻轻俯下身,去吹那伤口:“呼~不疼,忍忍,我不会让你就此毁了。”
这张脸是她的,她说了算!
床上的魏玄长眉皱着,似乎进入了梦魇。
梦境里,母妃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无论走到哪儿,人们皆会看得忘记了当下的动作。
人人皆言:“太子,您母妃那么美丽,您长大后,定也是天人之姿。”
梦境里的母妃也怜爱着抚摸着他的脸:“娘的欢儿,一定会是世间最好看最好的男子。
娘也要欢儿、永远欢乐。”
可很快,那张温柔的脸又变得狰狞,变得犹如恶魔。
她掐着他的脖颈,疯狂地吼:“你知道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时,我有多恶心吗!”
“你是他的种子,你不配拥有和我一样好看的脸!”
“你该死!从你生下来那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想掐死你!”
那么绝美的女人,曾经印象里最温柔动人的母妃,一匕首从后捅进了他的五脏。
他痛苦地喊着:“母妃……母妃……娘……”
可那女人还搅动着锋利的匕首,“我从未喜欢过你,从未!”
“只有你死了,我最爱的孩子才能坐上皇位!”
“魏玄欢,你就去死吧!”
画面一转,那女人疯癫地将他推下万丈深渊。
那是一片漆黑的深渊,没有任何光,没有任何暖色,极致的黑。
还结了冰,方圆几万里全是黑色的玄冰。
他一袭红衫倒在坚冰之上,五脏六腑处的匕首,还在不断淌着血,弥漫出刺眼的红。
极致的黑暗里,有一抹苍老悲痛的声音不断在回荡着:
“玄儿……勿信女子……永远也勿爱上女子……”
“她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声音经久不息着,像是魔咒,声声刻入他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