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连日的夏季雷雨总算偃旗息鼓。然而,皇帝陛下的心情,不管是雷声轰鸣,还是烈日当空,却都很难美好起来。
赵明极抱着期望等待了几日,希望骁勇善战的几位神将能在神阵封锁中传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无奈数日过去,依旧杳无音讯。
在他的默许下,王皇后在同州事变后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大皇子和两位公主出使飞龙城。结果萧城主避而不见,很明显是婉转表态,没有相助之意。
难道,真要以先锋神将府为威胁,逼同州就范?
可能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林弈楼会为了妻子,放弃一切和朝廷妥协?
简直荒谬!也不知道兵部那帮蠢才怎么想出这样的鬼主意?这到最后,别同州林家毒瘤未除,还让岳举和朝廷离了心,得不偿失!
商皇武东虎视眈眈天下已久,一次东征失败,必不会是结束。
经过东征一战,反而稳固了帝位的李承安,施行的一系列新政,从人才培养到军政改革,无一不透露着女帝的野心!加上背后还有一个洛山国宗!
大夏的第一神将,地位举足轻重,岂是能随便拿来当作棋子?
可动不了岳家,飞龙城隔岸观火,他这边朝中强者几乎尽出,数十万大军兵临,这都拿不下同州,那这仗还怎么打?
难道,只能他先低这个头?
那他毫无疑问,必将会成为三大皇朝帝王里,最惹人笑话,最废柴的那个了!
正值朝会,龙椅上的赵明极心烦意乱,耳边御史参奏户部官员贪污渎职,中饱私囊的声音掷地有声,户部喊冤反驳,也不知怎的,稍稍一个走神,下面就乱糟糟吵成了一团。
简直烦上加烦!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忍不住阴沉下脸色,心中更觉焦躁,眼中闪过厉色寒芒,震怒的真气扫荡而出,怒声喝道:“都给朕闭嘴!”
“陛下息怒!”御座之下,登时拜倒一片。
“户部的事,御史台既然参奏,刑部该查就查!规矩律条摆在那里,该怎么做事还需要朕教你们吗?一帮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的,还尽来给朕添堵!朕要你们这帮尸位素餐的玩意有什么用?啊?”
赵明极越说越气,到最后都有点歇斯底里起来。虽说皇帝陛下自从同州事变之后,脸色脾气就没有好过,但暴怒至此,也是少见。朝中百官把头更低了低,噤若寒蝉。
“都低着头做什么?全哑巴了?”赵明极余怒未消,见下面死寂一片,也是火冒三丈,张口斥问一声。
百官瑟瑟发抖之际,曹坤急冲冲步入殿中,顾不得礼仪,快步到赵明极身边耳语了两句。
文武百官肉眼可见皇帝陛下脸色顿时一变,顷刻,大手一挥,张口一句散朝,脚步一踏直接跃身出了大殿,竟是迫不及待动起了身法。
目送陛下与曹大监先后离去,殿中官员们面面相觑后,各自交头接耳起来。
“这,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希望,别再是让陛下糟心的事情了!当官这么久,就是当年赤渊侵夏时,都没这么难熬!那会好歹大家同仇敌忾,这如今,唉……”
……
……
顾不得百官背后议论,离开朝会大殿的赵明极疾步如飞,赶到了紫宸殿偏殿,见到了端坐等候的墨池。
目光相对,墨家主起身,还来不及行礼,便被欺身而近的赵明极紧紧握住手腕。
“快!同朕说说,同州城内,究竟是什么情况?几位神将如何?我大夏众多将士如何?”
印象之中,墨池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这般心焦急躁的模样,心下不禁感慨,刚要倾身行礼,还抓着手腕的赵明极急不可耐地就是一扶,口中连道:“别多礼了!墨池,同州城内究竟是何情形?”
无奈一叹,墨池只得低头应道:“在下无能,有负陛下看重,惭愧万分。”
赵明极心头顿时一紧,沉声道:“到底什么情况,具体说说!”
……
……
神阵锁天机!
封天锁地!
修为禁锢!
再有迷雾漫全城!
诸位神将如同被瞬间废去一身修为,难以抗衡迷雾毒气,全军覆没,悉数折戟沉沙,全员团灭!
曹坤听得呆若木鸡,不自觉间张大了嘴巴,满目愕然。
赵明极更是如遭重击,身躯猛然一颤,神色稍显呆滞,踉跄着脚步往后退了退,一不小心就要跌坐在地。
墨池眼疾手快,手指一勾,引无形风聚,将皇帝身形稳住。
“竟然……”
赵明极无力地坐到椅子上,骇色难消,喃喃道:“竟然,败退至此!”
墨池所言,竟是比他想象中最差的局面还要糟糕!数位国朝神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他以为,就算同州城被阵法封住,但在城中,至少朝廷那么多兵马,应是还能和林家斡旋交锋的,最差,无非就是被林家借主场优势压过一头罢了。
万没想到,竟然是一败涂地!
嗯?不对啊!
赵明极迟疑的眼神朝墨池看去,疑惑问道:“若照你所说,那你是怎么离开同州的?”
墨池苦笑两声,长叹道:“说来惭愧,是林弈楼主动放我离开的,并且借用传送法阵,让我瞬至京城。”
“你说什么?”赵明极听得一怔,难以置信:“他为何要这么做?”
话到此处,赵明极眼神骤凛,声音顿沉:“你与他,达成了什么共识?”
“没什么。”墨池摇了摇头,顺势将与林家签订契书,之后不能再参与林家之事,将专注北地能量法阵构建的事情一说。
“呵,他倒是大义凛然起来了!”赵明极愤怒地将案桌上的茶盏用力一摔,怒骂道:“一个大逆不道的竖子!在这装什么天下为公?他配吗?”
“陛下息怒。”墨池温和开口,同时取出那张三角符纸,轻轻放到案桌上,缓声说道:“这是林弈楼让我转交给陛下的东西。此符可连接两人意识,哪怕相隔千里,亦可面谈。七月初十,午时,他邀陛下一会。”
说完,他后退两步,躬身行礼,愧声道:“是吾等无能,让陛下失望了。”
赵明极沉肃的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符纸看了好一会,双拳不自觉攥紧,心中恨不得将符纸撕成粉碎。
然而,他非常清楚,事到如今,除了和林弈楼谈判,已没有更好的办法。
良久的沉默后,赵明极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清冷:“朕知道了,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