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村,寒风呼啸。
“李相夷,你在看什么?”
笛飞声将东西放在石桌上,望向立在后院的那道身影。
那人身量颀长,身穿一袭白衣,头发翻飞,衣摆飘卷。
李相夷望着浪花一浪接着一浪,默然片刻,缓缓开口:“笛盟主,今日是腊月二十七。”
笛飞声神色一愣,迎着风走至他的身旁:“又到了这一日。”
“我们东海大战的日子。”
他想到什么,轻声道:“也是……他们大战的日子。”
李相夷眯了眯眼,随后道:“那一场大战……改变了他。”
“也改变了我。”
“你说,今日的他们,会在干什么?”
笛飞声目光落在沙滩上的一盏莲花灯:“或许……也在想我们。”
“或许,也在怀念,这一日。”
李相夷听见他的话,轻笑道:“你说怎么就挑了腊月二十七,这日东海大战。”
“如今,不仅怀念曾经,几日后就是岁日……更加思念他们了。”
笛飞声挑眉看着他:“打一架?”
“听说你创了一个剑招,叫做花影闲相照。”
李相夷斜眼道:“你知道的倒是迅速……不过才用了一次。”
笛飞声淡淡开口:“西南一事,可算是彻底解决。”
“你那两个徒弟,资质还不错。”
他嗤笑一声,又道:“亏你想得出来,将他们送来金鸳盟。”
“你是真不怕江湖的人,说你李相夷,与魔道勾结。”
李相夷满不在乎地回道:“李莲花都能和老笛做知己……怎么?我和你笛飞声,不能做知己?”
他脚尖一点,翩然落在荷花灯旁。
笛飞声怔愣一下,随后淡淡一笑:“如今不就是?”
他紧随其后,稳稳的落在沙滩上:“对了,你独自一人前往云水宗,将一众长老重伤……如今江湖上,对你颇有微词。”
李相夷低头点燃河灯:“他们只敢颇有微词,我等着他们前来讨伐我。”
笛飞声见他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有些好笑:“这样也不错……想杀谁,知会我一声。”
“金鸳盟比你四顾门好动手。”
他也拿起一个河灯点燃,弯腰推在海里。
李相夷撇了撇嘴:“笛盟主,你当着正道魁首的面,说这些杀人的事,真不怕我一剑。”
笛飞声不答,望着一地未点燃的河灯问:“这里起码有上百个河灯……”
“你准备开铺子?”
李相夷从一旁拉过黑檀木的小板凳,坐下答道:“没有……”
他捧着一盏点燃的荷花灯:“李莲花一直愧疚……那五十八位四顾门的亡魂……”
“虽然他们如今一切安好……但是,我想替那个世界的他祈福。”
笛飞声扫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得点到什么时候?”
他将蜡烛移到中间:“本尊帮你。”
李相夷眼底闪过诧异:“笛盟主,你还会干这事……”
他将河灯推在水里:“对了,药魔的事?”
笛飞声拿起一盏花灯,语气平淡:“本尊提点过,试药只能拿大奸大恶之人……”
他忍不住轻哼一声:“如今的金鸳盟,越发没有魔道的气息。”
李相夷见此,笑了起来:“笛盟主,你金鸳盟私底下的事,需要我捅出来?”
他目光落在花灯上,又道:“听说江湖上,又发生一件大事。”
笛飞声眉梢微挑:“看来你也知道……此事算不得大事,不过是死了几个人……”
“不过死状离奇,皆是被掏了心。”
李相夷扯了一下嘴角:“是啊……四顾门已经有人前往……不过许多人,给你金鸳盟泼脏水。”
笛飞声眼底闪过冷意,不屑道:“此次云水宗一事,本尊不信你不知道,此事有人推波助澜。”
李相夷拿过花灯,顿下动作,语气略带冷意:“肖紫衿。”
他眯了眯眼,眸色一暗:“不过是看在几分曾经的情谊……没有动他,既然他如此行事……我也绝不会手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将所有花灯点燃。
李相夷望着灯火摇曳的花灯,透过花灯,又看见了李莲花。
在未来,他定然会平安顺遂。
倏然,两道飞镖射过来。
李相夷微微偏头,与飞镖错开。
他眼神当即一凛,婆娑步而出,往暗处而去。
笛飞声反应迅速,往另一边而去。
不过几瞬间,一人提着一个人走到花灯旁边。
扑通!
笛飞声睨了一眼:“冲着你来的。”
他啧了一声:“李门主,偌大个江湖,还有人敢刺杀你……”
“你这正道魁首,莫不是摆设?”
李相夷听出他的揶揄,目光冷冽地落在地上:“说,谁派你来的。”
地上的黑衣人,颤抖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您……您是李门主?”
李相夷皱了皱眉:“我是李相夷。”
这人语气,莫不是不知道,刺杀的是他?
话音刚落,黑衣人直接啊了一声:“您居然是李门主!”
他诚惶诚恐地开口:“小的真的不知道是您啊!”
“小的,揭的悬赏榜……”
在李相夷的追问下,弄清楚了整个原委。
有人在黑市上,将他挂上了血榜。
接榜的人不知道杀的是谁,事成之后,以人头交易。
笛飞声冷嗤道:“妙极了,还有人想刺杀四顾门的门主。”
黑衣人拼命地磕着头:“小的真的不知道!”
李相夷瞧见他求饶,还在思索的时候,熹光瞬间弹了出来,剑尖带着冷意,插入了黑衣人的胸膛。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他的手,抬脚将暗器踢到一边。
“暗算?”
黑衣人眼中含有不甘,怒道:“暗算如何,明算又如何,死人都是一样!”
话音刚落,他见事情败落,直接服毒自尽。
笛飞声微微挑眉,轻描淡写的开口:“看来背后的,想死。”
李相夷见两人都已经死去,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快刀斩乱麻,才是最直接的平息手段。”
他提起一个人,迈步踏上海面。
笛飞声见给他留下的一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行走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行走了许久,李相夷将人丢在水里,云淡风轻地回道:“强者,从不畏惧对手的强势……”
“因为,这些人,只会被我踩在脚下。”
笛飞声扫了一眼尸体:“选在今日,是别有用心……还是意有所指。”
李相夷神色坦然:“不论对方如何出招,我接就是了。”
他瞬间拔出熹光剑,随意一挥,海面被一分为二。
水中的游鱼被定住。
笛飞声瞧见他利用内力,将海面隔绝,心思一动,拔出刀:“李相夷,我有一刀。”
一刀利落挥出,却未曾带有杀意。
李相夷轻巧地躲过,在海面倒退几步。
他握着熹光,剑锋一闪。
笛飞声见他愿意打,神色一喜,握着刀再次砍了过去。
一刀一剑交织,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剑在掌心一转,海水顺着剑的指引,往笛飞声袭去。
笛飞声不慌不忙地抵挡,掀起海浪,往对面席卷而去。
李相夷昂起头,望着海水旋转在身边,运转扬州慢,挥了一掌。
笛飞声化掌为拳迎了上去。
强大的内力对撞,掀起一阵波涛。
两人各自后退数步。
李相夷挑了一下眉:“笛盟主,试一试,花影闲相照。”
他施展婆娑步,剑招而出,快如闪电,虚影一晃而过。
——嘭
一道水柱炸开。
扬州慢将水柱抵挡住,李相夷神色带着几分满意,抱臂道:“笛盟主,这就是你纪念的方式?”
“这刀法是新创的,不错。”
笛飞声笑了一声:“花影闲相照,精妙。”
李相夷瞥见脚边,有一条被炸晕的鱼,捡起道:“下酒菜有了。”
他抛向对面:“你做。”
笛飞声接过鱼,眉眼直抽,清了清嗓子:“你是真不客气。”
李相夷把剑缠回腰间,将手一背,慢悠悠地往岸边走去:“你也没对我客气。”
“等会,对酌几杯。”
刀入鞘,笛飞声提着鱼:“远处花灯摇曳,也算一个好景致。”
夜色渐深,小渔村后院。
桌上摆放着几个菜,一壶老酒放在最中间。
李相夷撩开衣袍坐下,提起酒壶倒了两杯:“这是杏花酒。”
笛飞声将一碟素菜放在桌上,坐下回道:“陈年老酒。”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红烧鱼。”
李相夷端起酒,与他碰了一杯:“好酒。”
他提起酒壶又道:“菜也不错。”
笛飞声淡淡道:“今日这事,想好怎么解决了?”
李相夷漫不经心地回道:“用不着想,自然加倍还回去。”
“这后面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抬眸看向远处的花灯:“我是李相夷。”
小哥说的,惊才绝艳的李相夷。
才不需要受委屈。
腊月二十七,寒风呼啸。
一壶老酒,几碟菜,好友在侧,有人牵挂,没来由的暖。
李莲花,我很好。
我希望,你们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