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云卿还在月子里,便不去和颐殿参加国宴。
程雅与她说了会体己话,听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唱‘陛下驾到’,急忙起身告辞。
“我改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坐好这月子,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不然以后遭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云卿笑着应了声‘好’,偏头吩咐灵染,“让内务府备个轿辇送她去和颐殿。”
一听备辇,程雅连忙拒绝,“这不合规矩,还是算了吧,我走过去也一样。”
“无妨。”云卿不以为意的道,“我向来不是那等循规蹈矩之人,为你破例也就破例了,正好借机敲打那些想要在国宴上笑话你的命妇贵女们。”
她跟雅雅的遭遇相似,以前她刚和离那会,盛京贵圈的唾沫星子差点淹没她。
作为过来人,她太清楚那些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了。
如今她有能耐为雅雅撑腰,自是半分都不吝啬。
眼看程雅还想婉拒,她又继续道:“你别推辞了,就当我是在维护曾经那个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吧。”
话音刚落,帝王的声音紧随而至,“吴正德,为程氏安排轿辇,就说是朕赐的。”
吴公公应了一声,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帝后都发了话,程雅便不再推脱。
实在是外面天寒地冻的,从凤仪宫到和颐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走过去挺遭罪,有轿辇坐自然是选择坐轿辇。
“臣女谢陛下恩典。”
屈膝朝帝王行了一礼后,她又面向靠在引枕上的云卿,眨眼道:“谢娘娘赏,臣女回去后一定好好钻研,尽量把日子过得滋润些。”
说完,她满脸坏笑的举起手中的话本子晃了晃。
云卿:你大可不必拿出来炫耀。
她下意识朝立在屏风前的皇帝陛下望去,见他眸中若有所思,只觉头皮发麻。
不用猜,他定是瞧清了那话本子上的书名,心里在琢磨什么坏招儿。
皇后娘娘气恼的回头瞪向自己的好姐妹,咬牙切齿道:“滚吧你,好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可真会恩将仇报!”
程雅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目送她离开后,帝王缓步朝软榻走来,边走边似笑非笑的问:“权臣小叔子?娇宠寡嫂?嗯???”
云卿咽咽嗓子,心里将程雅来来回回臭骂了几十遍,而后抱着被褥滚到了床榻最里侧。
“我,我没看,没看。”
皇帝陛下倾身攥住她的脚踝,稍稍一用力就将她拖了过来。
分娩已有二十余日,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身子也干净了,但还不能同房。
云卿怕他犯浑,瞪眼道:“你别闹,顾院首可再三叮嘱,没满两个月不能侍寝。”
“不侍寝。”帝王将她固定在怀里,凑她耳边低语,“咱们来探讨探讨那权臣小叔子。”
皇后娘娘急忙甩头,“不要,我不要。”
帝王咬她耳垂,“还有俏寡嫂。”
“……”
“……”
呜呜,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探讨,就是小半个时辰,果然,男人都是天生的坏种坏胚子。
萧痕见她气呼呼的靠在引枕上,两个鼻孔就差没翘到屋顶去,挑眉问:“怎么,我做的喊的跟话本子上写的不一样,娘娘不满意?”
娘娘鼓着腮帮偏过头,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哼。
不要脸的东西!
帝王亲了亲她的脸颊,又继续道:“看来不止一点点不满,而是万分不满,也罢,朕命内务府寻来那话本子好好学一学,改日再侍奉娘娘。”
啊!毁灭吧!!
娘娘掀开里侧的被褥将头埋了进去。
下一瞬,寝殿里响起帝王爽朗的大笑声。
…
参加除夕国宴回到府上,已近子时。
因着天气冷,程雅并未将两个孩子带进宫,回来时小东西们都已经歇下。
她去偏房看了孩子,想起正屋内那虎视眈眈的男人,颇觉头疼。
几天相处下来,他是越发的放肆,也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赶不走,难应付,她可真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大麻烦。
“姑娘,子时已到,您早点回房歇着吧。”桃红在一旁催促。
程雅盯着女儿粉嫩的脸颊瞧了片刻,终是无奈的起身。
卿卿有句话说得对,他余淮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是她不顾父母兄长反对也要爱之慕之的春闺梦里人,穷极一生,她都无法彻底割舍下他。
曾刻骨铭心的情啊,又岂是朝夕间能消弭于无形的?
那人大概也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死乞白赖的黏着她,缠着她,一如成亲前那般。
好在她经历了诸般世故,不会再存少女心,也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惑,再困进那后宅之中。
回到正屋洗漱完毕,余阁老才顶着‘松舟’的脸姗姗来迟。
见她穿着寝衣自浴房而出,下意识伸手取过搭在衣架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肩头。
“外头又在下雪了,你多穿些,别着了凉。”
程雅低垂着头,眼睫轻颤了两下,自他手里接过大氅的衣襟往胸前拢了拢。
“你去洗漱,洗完了给我暖床。”
“……”男人眼底蕴出一抹笑,“是,小的遵命。”
目送他进了浴房后,程雅坐到妆台前抹了些养颜的药膏。
刚倒腾完,后背就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接着,她听到他沙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唤了句,唤了句……
程大姑娘猛地从绣墩上蹦起来,美眸圆瞪,满脸的不敢置信。
‘嫂嫂’
他在瞎喊什么?
突地,她想起在凤仪宫里卿卿塞给她的话本子,整个人腾的一下似火烧了起来。
刚才更衣时她好像将那玩意放在了浴房的案几上,所以他都瞧见了??
“你,你……”
余阁老挑眉一笑,低低的道:“那话本子写得不错,想必深得你心,不然你也不会连入宫参加国宴都带在身上。”
说完,他缓步朝她逼近,如同豺狼盯住了猎物似的,牢牢将她给锁住。
程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顺手捞起桌面上的妆匣朝他掷去。
趁他抬手去接的间隙,她撒丫子朝外面奔。
不跑,等着被他吃干抹净么?
然,她还是低估了狗男人的敏锐力,几乎是在她抬脚的刹那,一只铁臂探过来圈住了她的腰肢。
“放开……唔。”
她就不该将那话本子带回府的!!
余淮将她亲得软绵无力之后,打横抱起她大步朝榻边走去。
两人跌入锦裘之中,身子滚成了一团。
“雅雅……”余阁老凑到她耳边低唤,“人生苦短,我们别弄丢彼此好不好?”
程雅慌乱偏头,却怎么也躲不过他炙热的眼神。
片刻的僵持过后,她终是一叹,缓缓伸手圈住了他的后颈。
她,认命了!!
“记住你的承诺,余生不劝我做宗妇,不逼我为你打理后宅。”
“好。”男人与她额头相抵,沙哑着声音开口,“依你,都依你。”
“……”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
往后十多年,余淮一直都遵守着自己的承诺,即便后来官居内阁次辅权倾朝野,依旧守着自己的‘主子’,白日陪她吟诗作画,晚上为她暖被添香。
曾有同僚询问:“阁老位极人臣,作何要轻贱自己,甘为那后宅妇人的男宠?”
阁老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们缘起于少时,曾携手走过春秋,又伴冬夏,情之一字,赋予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十数年如一日,他们终是没有弄丢彼此。
后天圣二十二年,帝下旨命阁老余淮之子余锦尚皇室嫡女月明公主萧渝为妻,老两口为着儿女的声誉着想,才去官府登记造册,恢复了夫妻之名。
儿子儿媳大婚那日,两人携手走进余家祖宅正院,接受了一对新人的跪拜,自此才得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