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到雪景院时,顾卿晚还在院子里看书,见陈嬷嬷这时候过来她有些吃惊,忙起了身,笑着道:“嬷嬷这会子过来是有事吧?”又招呼文晴将杌子让给陈嬷嬷坐,心里想着该不会是特意来监督她有没有出院子的吧。
陈嬷嬷笑着摆手,道:“就不坐了,只是过来问两句话。是这样,赏花宴上因为徐国公府的大姑娘表演了下双手书写的技艺,姑娘们便说起了姨娘从前在闺中时默写《白鹭记》的事儿,大家都很好奇,此事的真假。故此,王妃让奴婢过来问问此事。”
顾卿晚闻言一诧,她并不知道原来今日赏花宴还请了她的两个表妹,不过转念又是一笑。
徐国公府乃是四个国公府之一,如今舅舅的手中还掌着不少兵权,算是京城数得上的勋贵之家,两位表妹又都这两年及笄,且还都没定亲,受邀也是理所当然的。
徐玉冰能在赏花宴上展现才艺,看来还是竞争的主力啊,若是这姐妹俩哪个真成了秦御的妻,是不是世人还会传颂下什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的佳话?
顾卿晚想想都醉了。不过好端端的赏花宴,却提起她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心中略紧了下,顾卿晚笑着道:“是有这回事,不过也没大家传的那么吓人,当时洒上去的水不多,就染了前头几页罢了,任谁都是能记下来。至于两手同时写字,也不过是瞧着好玩儿,练的多,调皮而已。”
顾卿晚言罢,陈嬷嬷便笑着道:“王妃还等着回话,如此奴婢就先走了。”
顾卿晚送走了陈嬷嬷,躺回美人榻上却有些看不进书去。一时想到了徐玉冰姐妹,从前她在徐国公府常住的时候很多,和徐玉冰,徐玉雪这对表姐妹也是熟悉了,感情还不错。
徐玉冰性格略有些骄纵,爱闹小性子,常常因为觉得外祖母偏心她而生气,不过往往她哄哄,小姑娘便也就好了,并不像有大坏心的。徐玉雪年龄虽小一些,但性格却很好,格外乖巧听话,常常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
只是如今……顾卿晚有些不知道那些姐妹感情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花园中,陈嬷嬷将顾卿晚的话转述给礼亲王妃,顿时大家就明白了,确实是有这回事的。
人家说当时只是淋湿了几页纸,这话不过是谦虚的说辞罢了,若真是只淋湿几页纸那种程度,哪里还需要左右手快速将纸上的东西写下来?这前后岂不就矛盾了。
徐玉冰脸色难看,能感受到四处射过来的各种耻笑的目光,她恨不能当即消失在原地。
礼亲王妃却只冲陈嬷嬷点头一笑,像是没发现气氛的尴尬一样,道:“这下子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了吧。”
“二爷回府给王妃请安来了。”
丫鬟的禀报声响起,顿时倒解救了这尴尬无比的气氛,夫人们个个双眸发亮,盯向亭子外的花间小径,姑娘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个个不动声色的收拾着妆容,只是晶亮的眼眸,绯红的双颊却泄露了她们的心思。
要知道这赏花宴是给礼亲王世子和燕广王选妃的,两位爷出现可是有互相相看的意思在其中呢。
虽然礼亲王妃给两位爷事先圈定了几个中意的,但礼亲王府这样的地位,其实也不用靠两位爷联姻,若是她们这些没被王妃选上的,却被两位爷自己看中了,想必礼亲王妃也是不会不同意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姑娘本来就是奔着侧妃之位来的。
这一刻才是今日赏花宴的重头戏呢,连礼亲王妃都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
片刻后,小道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一身朝服刚刚回府的秦御。
姑娘们不少都在凯旋大礼上见到过秦御,可是当时离的那么远,哪有现在隔的这样近来的清楚,令人激动。
秦御大步走来,花园里便响起清晰的抽气声。穿着紫红色朝服的男子,妖冶的容貌更加邪魅众生,秋阳洒在他身上,柔和了一些身上的煞气却更见英挺迷人。
相比还没弱冠之龄就全然似一个真正的男人,从战场上磨砺而归的秦御,顿时便将京城的一干贵公子们瞬间秒成了渣。
姑娘们芳心乱跳,秦御却已面色冷然进了亭子,冲礼亲王妃行了礼后,便被吩咐坐在了一边儿回话。
四周都是女人,花园里的花香都遮挡不住这些女人身上散发出的脂粉味,秦御脸色冷的厉害,心里打定了主意,说上两句话他就走。
礼亲王妃含笑冲秦御道:“怎么只你一个回来了,你大哥呢?”
这正是秦御郁结的,若不是大哥提前跑掉了,他哪里用得着呆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
他脸色一时更不佳了,回道:“今日是武举殿试的日子,景戎打了第一,被皇上点啊了武状元,刚好顺驰传来军报,顺驰沿海连日遭受海盗抢掠,百姓死伤无数,景戎当场请命要去顺驰靖海。皇上同意了,因为军报挺极的,景戎今日便离京,大哥这会子已经去了宣平侯府,随后大抵还要去城外送行,怕是回不来了,让孩儿和母妃说一声。”
礼亲王妃举行赏花宴的目的大家都清楚,若是今日两兄弟都不露面,那简直就是公然和礼亲王妃作对,是当众打礼亲王妃的脸。
也是因此,秦御知道秦逸今日是一准不会出现了,心里虽百般不愿,且还是回来了。
礼亲王妃闻言倒没觉不高兴,毕竟秦逸对景戎比对亲弟弟也不差什么,景戎又是礼亲王妃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没了父亲的,礼亲王妃也很疼爱景戎,如今小家伙头一次离京办差,也算是出征,要对付的又是海盗那样凶残的敌人。
这一去少说也要个一两年,礼亲王妃总归也是担心的,觉得事有不巧,秦逸去送行乃是理所当然。
她开口道:“朝廷的事儿重要,只是母妃总觉得阿戎年纪还小,如今竟然也长大了,都要领兵出征了。”
四周夫人也纷纷表态,道:“宣平侯年纪轻轻就考了武状元,老宣平侯当真是后继有人,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都说宣平侯和世子爷情同兄弟,果然如此。”
……
那厢,雪景院中,陈嬷嬷前脚刚刚离开,便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雪景院,看门的王婆子将人拦了下来,小丫鬟却脆声说道:“奴婢是今儿看守后门的祝妈妈的孙女小云,奴婢有事要找顾姨娘,还请嬷嬷通融下。”
顾卿晚还在院子中虽然看不到院门的情景,却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看向文晴,示意文晴去瞧下,因为听那小云的声音好像听着急的样子。
文晴起身道:“先前姑娘吩咐奴婢收买角门和后门的小丫鬟,这个小云奴婢认识,奴婢去看看。”
顾卿晚点头,心里不知怎的,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先前她怕庄悦娴有事的话联系不到她,便特意让文晴去和角门和后门的守门小丫鬟们套近乎,这样庄悦娴派人过来,也能尽快的传话到雪景院。
只是从她进王府,庄悦娴一直也不曾让人寻来过,今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文晴片刻回来,身后还领着个十一二的小丫鬟,两人的神情果然都不怎么好,文晴甚至都来不及行礼,就道:“姑娘,顾宅走水了!”
顾卿晚闻言,瞳孔一缩,本能的就要站起身来,却又生生顿住了,盯着那叫小云的丫鬟道:“是谁来传的消息,如今人呢?是怎么说的?如何大白天的就走水了?”
小云被她锐利的眼眸盯着,似有些害怕,缩了缩肩,低着头道:“是个小厮,说是叫刘泉的,右边脸上有一颗挺明显的黑痣。他也没说怎么就走水了,只是说顾夫人的房间走水了,让奴婢赶紧来告诉姨娘一声,好让姨娘快点回去。他好像挺着急的,身上衣裳都被火燎了,他说还要回去救火,然后就急匆匆的跑了。”
刘泉确实是庄悦娴买的那个小厮,丫鬟口中的体征也确实是刘泉。
只是顾卿晚还是觉得太凑巧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顾宅就起火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也许有人设计了她,想让她今日出状况,搅和了礼亲王妃的赏花宴呢?
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怎么办。
盯视着那小丫鬟,顾卿晚笑着道:“抬起头看着我。”
小云似乎有些迷茫,却还是抬眸看向了顾卿晚,眼睛里有真实的惊艳和新奇掠过,还有些诧异和疑惑,似乎不明白,怎么这时候顾卿晚还笑的出来。
顾卿晚审视着小丫鬟,不放过她的一点隐晦表情变换,道:“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但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最好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别白费心思了。行了,你走吧。”
小丫鬟神情有些茫然,好像是没听懂顾卿晚的话,半响才瞪大了圆溜溜的眼,道:“顾姨娘在说什么呢?顾不相信奴婢的话?奴婢真没骗人,真的是顾姨娘的家里人来送信的。”
她言罢,又看向文晴,道:“文晴姐姐你跟姨娘说,我不是会说谎的人!”
她神态焦急而委屈,所有的反应都很自然,不像是作伪。
顾卿晚打发走了小云,拧着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两圈。小云的反应很真实没有破绽,也不能说明这就不是一个陷阱。
说不定是有人假扮了刘泉来报信呢,可是万一呢,万一真是家里着火了呢。
想到唯一还在身边的亲人庄悦娴,想到为了她卑微的愿意给陈嬷嬷下跪的庄悦娴,顾卿晚觉得就算真是个陷阱,她也的都睁着眼往下跳。
她大步就往外走,文晴忙忙紧追上,只两人到了二门,却若所料那般遇上了阻碍。二门守门的婆子不肯放顾卿晚主仆出去,更不肯给顾卿晚准备马车。
顾卿晚神情已然发冷,盯着那拦阻的几个婆子,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各位妈妈都清楚,王妃这会子正在花园里宴请宾客,我家中出了事儿,你们却非要我去拿王妃的对牌才放行,这我过去了,搅扰了赏花宴,王妃怪责下来,想必也不是你们能够担待的吧?”
那拦在最前头的杨妈妈却依旧满脸是笑,道:“奴婢们也都知道姨娘的意思,可是府里的规矩摆在这里。没有王妃的准许,这内宅女眷哪儿能随便进出府?奴婢们放了姨娘出去,这万一姨娘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奴婢们也担待不起啊。姨娘出府,是必要先拿了王妃的对牌的,不然奴婢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姨娘安排马车,放姨娘出门啊。”
“是啊,顾姨娘还是万莫为难奴婢们了,不是奴婢们针对姨娘,是这规矩破不得。”另一个婆子也开口道。
顾卿晚心里充满了焦躁,她倒是可以扮成丫鬟偷偷的买通了后门或者侧门婆子混出去,可问题是,这是皇城,混出去后,根本就没有马车可以坐。
等她走出勋贵们居住的皇城,到了内城才能雇到马车,可那样的话,只怕到顾宅时最少也要一两个时辰,两个顾宅也都要烧没了!
顾卿晚双眸冒火,不再和婆子们撕缠,转身就往花园的方向去。边走边冲文晴道:“一会子到了花园,我便不进去了。你速速过去,寻了陈嬷嬷,要到对牌便赶紧的回来,尽量别闹出大动静来,知道了吗?”
文晴连连点头,道:“奴婢都明白,姑娘就放心吧。”
文晴本来是想按顾卿晚的意思,不惊动旁人寻陈嬷嬷拿到对牌的,可是她到了花园没靠近礼亲王妃的亭子就被两个姑娘拦住。
“你去将那边儿的棋盘给我们挪到这边的花树中间来。”
“对了,再给我们拿些新鲜瓜果过来。”
文晴急的不行,哪里顾得上帮忙挪动什么棋盘,福了福身,道:“两位姑娘,奴婢不是今日在花园里当值的,奴婢这就去给两位姑娘找个丫鬟来,两位姑娘稍等。”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走了,谁知道那穿姜黄色褙子的姑娘却是个骄纵的,怒声道:“难道你不是王府的丫鬟吗?怎么让你做点事儿也推三阻四的,赶紧去搬棋盘过来!”
穿紫红色褙子的姑娘倒是不想闹事儿,扯了扯那姜黄褙子,道:“别了,咱们等等也没什么的。”
姜黄褙子却愈发恼怒起来,道:“我不,我就是要她去!陈葛慧欺负我也就算了,评什么连一个丫鬟也看不起我……你怎么走了!你站住!”
两人起了争执,文晴是想偷偷溜掉的,谁知道竟让发现了,她只好再度站住。
不过她明显已经惹怒了那姑娘,那姑娘认定了文晴看不起她,怒气冲冲的道:“你什么意思?我吩咐你做点事儿怎么了,你跑什么跑,王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丫鬟!”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顿时便引得好几个姑娘都靠拢了过来,文晴连连道歉,脸色微白。
亭子中秦御正在找机会告退,礼亲王妃却和几个夫人谈的正欢,他耳力好,虽然隔的有些远,却还是捕捉到了文晴的声音。
顿时便豁然站起身来,倒将礼亲王妃几个吓了一跳。
礼亲王妃诧异看去,秦御却道:“那边好像是出了点事儿,儿子过去看看。”
他一言后,大步离开亭子往文晴的方向走去,秦御一动,站在附近花丛中的姑娘们也都目光追随,很快就都留意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秦御过去时,那姑娘已经寻了王府的一个嬷嬷,正在痛斥文晴的罪过,文晴脸色焦急跪在地上。
秦御拧了下眉,走过去,目光只落在文晴身上,道:“跪在那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出现的很突然,众人回头瞧见秦御皆是一惊,纷纷行礼,那两个闹事的姑娘脸色顿时就红了,羞羞答答的福着身。
文晴像是没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秦御脸色发沉,道:“没听到爷的话?不在你主子身边伺候着,跪这里干什么!”
旁边的王嬷嬷上前一步,道:“二爷,这丫鬟冲撞了客人,奴婢正准备带她下去惩戒。”
秦御扫都没扫那嬷嬷一眼,只道:“你来说!”
他示意文晴,文晴方才没反应,其实是在琢磨是不是该直接跟秦御说顾家的事儿,这会子见秦御发问,她忙磕头道:“主子那里有点急事儿,吩咐奴婢来寻陈嬷嬷禀事儿,奴婢不是有意要给这位姑娘难看的。奴婢已经说了,不是在花园当值的丫鬟,奴婢另外给她寻一个丫鬟过来伺候,这位姑娘却误会奴婢看不起她。”
秦御闻言却挑眉,道:“你主子呢?”
文晴回道:“主子在花园外等着呢。”
秦御的眉头顿时便拧了起来,脸色有些阴沉,竟然迈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见文晴竟然没反应,却又回头怒道:“还跪在哪里干什么?等着受罚呢,你不看看是不是你的错!”
文晴额头冒汗,却硬着头皮爬起来,也顾不上脸色难看的众人,提裙追上秦御。两人很快就消失在花园里。
方才秦御过来,好些姑娘都不动声色的跟了过来,当场目睹了这一幕,一时间一片静默。
片刻才有姑娘询问王府的丫鬟,道:“方才跪着的那个丫鬟,她的主子是谁啊?”
被询问的丫鬟面色迟疑没回话,旁边姑娘笑着道:“你也不是花园里伺候客人的丫鬟吗?客人有问不该答吗。”
那小丫鬟这才咬唇道:“那好像是……顾姨娘身边的文晴姐姐。”
于是,没片刻,姑娘们便都知道,顾卿晚的丫鬟不过在花园中晃了一圈,燕广王便跟着走了。
亭子中,礼亲王妃听闻此事,笑容微敛。
花园外,顾卿晚正等的着急,就见秦御大步在前,文晴垂着脑袋,一脸懊恼跟在后头过来,顾卿晚眨了眨眼,抚了下额头,道:“你怎么出来了?”
秦御却上前扣住了她的手,道:“爷都听文晴说了,没事儿,母妃那里回头爷在去认罪,爷先陪你回去看看。”
言罢,他拽着顾卿晚便往外走。
左右他人都已经出来了,事情已经弄砸了,顾卿晚也没再推辞,快步跟着秦御往外走。
秦逸骑马载着顾卿晚,一路狂奔往顾宅去,只是因距离有些远,中间又要穿过闹市,等到时也是四十分钟后了。
还没进桐花巷,远远就见顾宅方向冒着浓浓的黑烟,映着蔚蓝的天空格外触目惊心,顾卿晚本来还希望是有人在设计骗她,这会子禁不住浑身微冷。
竟是真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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