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刚和文晴一起走出禅房,就见迎面秦御一袭紫红色的朝服,风尘仆仆的大步走来,他手中还握着紫金马鞭,俊美的面容紧绷上,妖异的五官因神情,显现出一股邪魅的冷峻。
很显然,他是忙完朝堂上的事儿,急匆匆赶过来的。
顾卿晚怔了下,脚步顿住,站在了廊下,有些诧异,又有些无措的看向秦御。
秦御显然也瞧见了和文晴说笑着,迈步而出的顾卿晚,他顿时几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死死握着马缰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
脚步却不曾停顿,迈着大长腿,他几步就到了顾卿晚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顾卿晚眨了眨眼,道:“怎么了?”
她言罢便瞧见了紧跟着快步奔进来的宋宁,顿时便恍然了过来。想必秦御是不大放心她,怕她再跑,便一忙完就赶了过来,到了大国寺却先碰到了被引开的宋宁。
秦御那么警觉的人,八成是以为她这边出了事儿,方才才会是那种表情,脚步那样急切。
顾卿晚不觉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御一眼,挑眉道:“殿下看到我好端端站在这里,会不会很失望呢?”
她这样打趣,却分明有怪他不相信她的意思,秦御面上闪过些不自在,捏了捏顾卿晚的手,道:“别胡说!爷只是担心你,爷的对头可不少。现在满京城都知道爷宠你,你可是爷的软肋。”
顾卿晚是害怕秦御进屋去发现了苏子璃,这才故意如是的,闻言她笑了下,似有些意兴阑珊,道:“走吧,既然出来了,早些回城,说不定还能有时间去看看酒楼动工情况。”
她言罢,接过文晴手中的帷帽带上,率先下了台阶往院子外走。秦御只当她有些不高兴,注意力被她吸引,倒没想着进屋查看什么的。
两人携手出了禅院,不想隔壁的禅院中竟也有一行人出来,瞧样子也是要离开大国寺的。丫鬟们手中拎着包袱,婆子们搬着被褥,脸盆等日常用品,当真是架势极大。
顾卿晚随意望了一眼,倒认出其中一个丫鬟正是那个叫明月的,看来是那位什么郡主见求见寂空大师无望了,所以便要离开呢。
顾卿晚收回目光,倒是那边一行人都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只因秦御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他本就气场强大,挺拔俊伟,这会子身上还穿的是朝服。那边明月看过来,率先面露喜色,抱着一个首饰盒便跪在了地上,道:“奴婢见过燕广王。”
明月一跪,其她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跟着噗通通的跪了一地。
顾卿晚倒不想人家一个丫鬟都认识秦御,不过想想,这丫鬟的主子可是个郡主呢,说不定和秦御还是堂兄妹什么的,认识秦御其实也不足为怪。
还滞留在禅院中的人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道身影从禅院中走出,青色的裙裾划过优雅的弧线,那行出的姑娘果然是方才顾卿晚在寂空大师的门前遇到的郡主。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褙子,倒是头上的帷帽被摘掉了,也不知是不是急于出来见秦御,来不及戴上,此刻顾卿晚倒是瞧清楚了她的模样。
是个美人,巴掌大的瓜子脸,凝脂白皙,峨眉淡扫,杏眼明亮,面若芙蓉,气似幽兰,她巧笑倩兮的迎上前来,莲步却走的极稳重,并不见急躁和妖魅,反倒一举一动都端庄大气,和她身上穿的深蓝色衣裳倒是相得益彰。
这个年纪寻常小姑娘穿暗色大抵会压不住,她却不然,深色反倒映衬的面庞更加红润白皙无暇,她眉目间透出几分姑娘家的清秀灵动,倒也并不显老,反倒多了些独特的美。
这姑娘许是来寺庙的缘故,不仅身上素净,头上也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白玉梅簪绾起,脸上不施粉黛。
她越过跪地的人群,直直走向了秦御,到了近前才欣悦的轻启红唇,道:“师兄?真的是你呀,师兄凯旋出京也不知道到我们府上来玩儿,我爹昨儿还说回头找师兄算账呢!我娘也说了,下次师兄过去,不会给你做最爱吃的马蹄糕。”
她口气熟稔而带着股亲昵,言罢又笑着冲秦御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的道:“不过师兄放心,我一定会替师兄求情的,马蹄糕娘不给师兄做,我这两年也学会了呢,师兄给我说两句好话,我给师兄做。”
秦御闻言竟难得的脸上有了些笑意,虽浅淡,却难得的入了那双异色的眼眸,点头道:“回来后一直事忙,是早该登门的。小师妹怎么在这里?”
顾卿晚站在旁边,闻言却挑了挑眉,她大概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郡主了。礼亲王和秦御的外祖父勇毅侯虽然都武功不弱,但礼亲王忙于朝政,勇毅侯年岁大了,在教导秦御武艺上都有些力不从小。
故此秦御小时候是跟着镇海王学过一段时间的武功的,镇海郡王生了四个儿子,就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因为其生母血崩而死,她从小就是镇海郡王妃养大的,也记在镇海郡王妃的名下,充作嫡女养大,故此被请封了云瑶县主。
后来这位县主不知怎的就得了宫中太后的眼缘,变成了太后的养女,皇帝又提了其为郡主,是为云瑶郡主。
顾卿晚倒是不曾想,秦御和镇海王府的关系竟然这样好。
云瑶郡主从小体弱,听闻也跟着镇海郡王学过功夫,这样说,云瑶郡主和秦御倒也是青梅竹马,以师兄妹称呼,说话随意亲近一些倒也不奇怪。
“我是为祖母请医来的,祖母这些时日缠绵病榻,太医瞧过调理了两个来月,一直也不见好。我一直在伺疾,不然早上礼亲王府去恭贺师兄你威风凯旋了。”云瑶郡主脸上笑意敛却,换上了忧色。
秦御言道:“老郡王妃生病了吗?请医?是请寂空大师吗?”
云瑶郡主叹了一声,黯然失色道:“可惜我和大师无缘,在这里守了三日三夜,也没能让大师开门。本来为祖母等上十天半月也是甘愿的,可今日大师却见客了。师兄也知道大师的规矩,这个月我是没有机会了,这不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去,下个月再来。”
她言罢,像是刚刚瞧见站在秦御身边的顾卿晚,诧了下,道:“咦,你不是……方才寂空大师见的那位姑娘吗?你怎么和师兄在一起?”
她说完不等顾卿晚反应,却又恍然大悟起来,道:“这位是传说中被师兄宠爱的顾姨娘吧?师兄是来接顾姐姐的吗?怪道会出现在这里呢。”
顾卿晚见云瑶郡主灵动的目光在自己和秦御身上略显暧昧戏谑的扫了一下,不觉眉头略扬。
她从前交往的多是清贵圈子的闺秀,虽然镇国公府属于勋贵圈,但她到底没嫁过去,太刻意的提前经营倒惹人笑话。因此她和云瑶郡主这种勋贵圈子的拔尖人物是没有接触的,只是听过云瑶郡主的大名,今日一见,只觉她倒是当得起八面玲珑的名声。
秦御似被她打趣的有些尴尬,略沉了下脸,咳了一声,才道:“这是卿晚,你叫她顾姐姐便好。”
云瑶郡主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了眼秦御,这才冲顾卿晚笑着道:“对不住顾姐姐,先前在大师门前,丫鬟让你见笑了。我自己也是眼拙,只当顾姐姐是哪家的姑娘,倒没认出顾姐姐来。”
她说着又瞧了眼跟在秦御身后的宋宁,道:“师兄换侍卫了吗?怎么不是从前的苏哲了?害我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
秦御闻言却没回答云瑶郡主的话,只看向顾卿晚,道:“你方才去见寂空大师了?方才你们在大师门前怎么了吗?”
顾卿晚方才见到秦御没说两句话便出来了,宋宁也还没来得及向秦御回报顾卿晚的行踪,显然秦御有些吃惊她去见寂空大师的事儿。
“上次的事儿,大师一定什么都知道,我心中有些歉疚,所以这次既然到了大国寺便想着去致谢致歉,倒没想到寂空大师会真的见我。”顾卿晚说着看向了云瑶郡主,正欲回答秦御下一问,云瑶郡主却接过了话。
她冲秦御福了福身,道:“是我的婢女看寂空大师见了顾姐姐,大抵是太着急了些,言语上有些冲撞了顾姐姐,不过我已经罚过她了。是我教导不周,云瑶给顾姐姐赔礼了。顾姐姐不会生云瑶的气吧?”
顾卿晚眨了眨眼,却依旧笑道:“不会,郡主客气了。”
这云瑶郡主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人家等了三天三夜,还是伺疾疲劳状态下来求医的,自己一来就挤掉了人家的机会,害的人家一个月后还要再来。
不过是婢女情绪激动,着急之下言辞不当了一些,人家还惩罚过婢女了,如今又当面折腰放身段赔罪的,顾卿晚哪里还能抓着不放。
秦御闻言却道:“这样吧,爷去寂空大师那里递个话进去,看看能不能请慧心小师父下趟山为镇海老郡王妃看看。”
慧心小师父是寂空大师的药童,说是小师父,其实也已经是中年人了,在大国寺中的辈分也是很高的。他常年跟在寂空大师的身边,医术也极为了得。
云瑶郡主闻言顿时便欢喜起来,道:“多谢师兄!若是能请到了慧心大师,我这一趟辛苦也算没有白费呢。”
秦御便冲顾卿晚道:“你先到马车上歇息会等等爷,很快就回来。”
顾卿晚从前倒没发现秦御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似笑非笑的点了下头,才道:“殿下自管去便是,我在寺里随意走走。”
秦御示意宋宁跟着顾卿晚,这才冲云瑶郡主点了下头,迈步往后山方向去。云瑶郡主却蓦然握住了顾卿晚的手,道:“顾姐姐,我随着师兄一起去,你不介意吧?”
顾卿晚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福了福身,笑着道:“那是郡主的自由,郡主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云瑶郡主却像是没听出顾卿晚话中的不快,只扬唇一笑,道:“顾姐姐不介意就好。”
她言罢略点了下头,追上了秦御,道:“师兄是给我祖母请医,我一同去更有诚意一些,顾姐姐都答应了呢。”
秦御倒没多言,两人一同往后山走去,边走那云瑶郡主还边和秦御低声说着什么,两人背影一挺拔一纤柔,倒是极和谐。
顾卿晚挑眉一笑,转身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秦御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倒是请到了那慧心大师。
因为云瑶郡主来大国寺时准备请的是寂空大师,寂空大师是肯定不会下山给人看病的,只能是云瑶郡主得了寂空大师的同意,再传信将老郡王妃接过来。故此,云瑶郡主也没准备特意接人的马车。
如今慧心大师要跟着下山,回城途中,云瑶郡主便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慧心大师。她却和顾卿晚挤在了同一辆马车中。
马车上顾卿晚自然不会再戴着帷帽,她刚摘掉帷帽,就见云瑶郡主盯着她瞧的极是专注的样子,顾卿晚不觉笑了下,道:“我脸上有东西?”
云瑶郡主却摇头,声音清脆道:“从前我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远远瞧见过顾姐姐,那时候就觉得顾姐姐生的可真是美,没想到几年没见,顾姐姐竟然可以变得更美,难怪师兄那么宠爱顾姐姐呢,顾姐姐这样的美人,若是我是男子,也得金屋藏娇啊!”
顾卿晚闻言面上笑意不减,唇角勾起的弧度却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云瑶郡主对她很没好感啊,这话听着都是夸赞她的,可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首先,她提起了镇国公府,明明知道她和镇国公府的渊源,还提几年前在镇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她,顾卿晚不得不怀疑,她是专门说给外头秦御听的。
再来,她一直赞她貌美,又说秦御宠她,是因为她貌美。这谁不知道,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
更有,说什么若她是男人也金屋藏娇,正室夫人们是要担当起出门走动,联络关系的责任的,可没法金屋藏娇,真被金屋藏娇的,那都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
方才顾卿晚就感觉到了云瑶郡主的攻击性,好嘛,这会子竟然还更来劲了。
只是她这么大的火气,到底只是因为寂空大师的事情呢,还是……
顾卿晚眸光略扫了眼车窗,纱帘窗布外,秦御骑在马上,就行在马车旁。
外头,秦御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只他一个大男人却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云瑶郡主好端端的提起镇国公府却明显让他不舒服了,他沉喝一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云瑶郡主倒也不怕,冲着顾卿晚笑了笑,眉目飞扬的冲外头秦御道:“知道了,顾姐姐是师兄的娇人儿,人家就算是女人也不能随便占便宜的嘛。”
她这么说,倒像秦御生气是因为后头她说将顾卿晚金屋藏娇的话一样。这性质就立马不一样了,倒像是小师妹调皮打趣,师兄无奈训斥一样,无关紧要。
外头秦御也不好再提什么镇国公府的话,只拧眉道:“你们说话,爷去前头看看。”
他言罢,一夹马腹往前头去了。
顾卿晚却笑了笑,道:“什么娇人儿,金屋藏娇的,殿下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哪里懂这些。郡主不知道,自打认识我们爷,金屋我是没见着,委屈倒受了不少。前些时候,殿下不是受伤了嘛,非要出京修养,出去一个来月,虽是游山玩水,可也险没把我的骨头累散架。现如今好容易进府安生下来,殿下又惦记着他那几个兄弟,让我和沈公子几个合伙开个酒楼……对了,我们的酒楼开起来,郡主可万望来捧个场哦。”
她说着,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的道:“昨儿快三更天才歇,这会子就有些顶不住了,让郡主见笑了。”
云瑶郡主脸上笑意已经看不见了,瞧着顾卿晚的眸光也没之前那么灵动活泼,不过也就一瞬她便又温婉而笑,道:“那我便不打扰顾姐姐了,顾姐姐眯会吧。”
顾卿晚果然就顺势靠上大迎枕,闭上了眼,唇角微挑,耳根子终于安静了。
本来顾卿晚还想去看看酒楼动工情况的,结果被云瑶郡主的事儿一耽搁,马车进城时辰已经不早了,酒楼是去不成了,进了皇城,秦御便吩咐宋宁先送顾卿晚回府。
他随慧心大师往镇海王府一趟探病,早有镇海王府的下人打前回府禀了慧心大师下山的消息,镇海王府给云瑶郡主又派了一辆马车,云瑶郡主冲顾卿晚点头示意后便下车登上了自家的马车。
两行人分开向着两个方向而去,顾卿晚倒没觉如何,文晴却好像怕顾卿晚吃味,爬上车后就禁不住瞧了顾卿晚一眼,道:“奴婢听说云瑶郡主一早便和镇海郡王妃的嫡亲侄儿定了娃娃亲的,说起来云瑶郡主今年也该及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嫁过去。”
顾卿晚这才想起,云瑶郡主从小就被镇海郡王妃做主定亲给了娘家侄儿的事儿,只她闻言笑了笑,却没接话。
这个云瑶郡主嫁不嫁还是两说呢,定亲了可不一定真就能嫁过去,大秦民风如此开放,寡妇还二嫁呢,像云瑶郡主这等身份,退亲真不算什么。
女人的直觉是很没道理,也很敏锐的,顾卿晚可不觉得云瑶郡主对秦御只是师妹对师兄的感情那么简单。
不过显然,秦御这笨蛋不是这么想的。说起来,定亲了,有时候可真是保护色,只怕她对秦御说,云瑶郡主对他有非分之想,秦御也会觉得是她胡说八道,败坏人家小师妹的名声。
不过她也没那么闲,没事儿和秦御说这个。再者说,云瑶郡主就算对秦御有心,她这个妾室好像也没多嘴的资格。
虽然秦御有说过不打算娶妻的话,可那是秦御自己的想法,她这个一心打算跑路的女人,若是还因为秦御这话,真阻止人家娶妻,那就有些卑鄙无耻了。
顾卿晚觉得云瑶郡主只要不招惹到她的头上,她还是对这女人视而不见的好,明显不是个善茬,没必要横生枝节。
转瞬,她便又想到苏子璃的身上,她已经暗示苏子璃那张藏宝图在礼亲王府了,想必苏子璃这些天就该有动作才是。
等苏子璃折腾一番,寻不到藏宝图,又被吊足了胃口,便是她开价码,摆条件,翻底牌的时候了,但愿苏子璃不要让她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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