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一张脸,有些地方刚刚脱痂,有些地方黑黑的伤痂还沾在上面,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一笑起来,红红黑黑白白的,凸凸凹凹的疤痕愈发纠结在一起,实在惨不忍睹,丑不可见。
偏那一双眼睛晶亮若星,好似盛着无尽的欢快般,秦御莫名眉心微蹙,愈发觉得这女人古怪可笑。
旁人毁了容,哪个不是遮遮掩掩的,她倒好,倒像是半点不在意般。
不过顾卿晚这笑声,却让秦御觉得是在取笑自己,脸色便有些不好,再想到当日离开前发生的事儿,又觉得这女人笑容如此得意灿烂,莫不会是在争风吃醋?
一时间,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好像多看她一眼都不愿,跟被蜜蜂扎了一样,瞬间收回了目光,冷着脸,迈着大步,往厢房去了。
顾卿晚被秦御盯了一眼,只觉浑身冷飕飕的,眼见他身影消失,她翻了个白眼。
什么臭毛病,回来就被人添堵。
“都是你!你这个丑八怪!”
尖锐的女声突然传出,顾卿晚望去,只见两个看门的守卫正将那婢女往外拖,谁知那婢女突然就挣扎着,目光阴鸷的盯向了顾卿晚,大喊大叫起来。
她那模样,倒好像顾卿晚是她的杀父仇人,她落得如此境地,都是顾卿晚害得。
顾卿晚觉得莫名其妙,厢房中却传出秦御清冷的声音。
“拔舌,丢出去!”
侍卫闻言毫不犹豫便一掌劈晕了那婢女,就像拖死鱼一般将那如花似玉的婢女给拖了出去。
院子安静了下来,顾卿晚却有些微愕,没有因为那辱骂她的婢女被罚而开心,反倒从脚底心窜起一股凉意来。
并不是她同情那婢女,而是她再度体会到了这里和从前的不同。
封建社会,当真是统治者的一句话便能随便要人命的。
其实这并不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体会这种残酷的现实,在公堂上,被那狗知府随意欺负冤枉时,她便感受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里,外头的厮杀,活生生死在眼前的人,都让她清楚的感受到这里和现代的不同,然而在公堂那回,她因情态紧急,只一心想着救嫂嫂,那一夜,更是太过惊险,事后她根本不愿回想,便都没来得及细细体会。
而如今,眼睁睁瞧着那婢女因举止有些不妥,便要被拔舌丢进青楼,顾卿晚突然之间,便深深感受到了这里阶级统治的残酷,一时怔怔站着,半响难言。
她久久才抬眸瞧了眼秦御身影消失的那厢房门板,捏了捏手,再度提醒自己,往后再不可肆意而为,对那妖孽一定要忍让,要谦恭,要保持距离,要能躲则躲,要忍者神龟。
这样在心头不停念叨了数遍,顾卿晚才冲庄悦娴笑了笑,扶着她的手往树下走。
昨夜上半夜下了场雨,如今太阳照耀下,空气中带着清新的草木泥土芬芳,顾卿晚坐在老槐下的大理石桌旁,沐浴着从槐花缝隙洒下的阳光,将袖子略挽上去了一些,仔仔细细的映着阳光研究手腕上的玉莲花胎记。
看来看去,那东西并没有任何的特殊奇怪反应,她将手腕往脸上蹭了蹭,也再没了那种水润的感觉。正纳闷,眼前金光一闪,却是兔兔从厢房中跑了出来,抓着她的裙摆几下便跃上了顾卿晚的膝头。
“吱吱!”
它蹲在顾卿晚的膝盖上,摇头晃脑的叫了两声,顾卿晚放下袖子,一脸惊喜开怀的看着兔兔,道:“小家伙,你回来了啊,离开这么多天,想没想我啊。”
这几天,顾卿晚还真挺想念这小东西的。
兔兔好似听懂了顾卿晚的话,蓦然嘟起嘴来,一脸委屈的睁着泪汪汪的眼睛,蔫了吧唧的哼哼出声。
“吱吱,吱吱。”
小东西的声音可怜委屈极了,顾卿晚不知怎的就一下子明白了它的意思,瞪了眼睛,道:“你说这几日,你那主子虐待你了?”
“吱吱。”兔兔又委屈了叫了两声,抬起头冲顾卿晚狠狠点了一下。
顾卿晚没想到它竟真能听懂自己的话,还给出这样的反应,一时瞧着小东西可怜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惊喜,抬手抚它的头,道:“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他都怎么虐待你的?”
兔兔抬手揉了揉耳朵,瘪了瘪嘴,复又揉了揉肚子,接着还撅起小屁股来,抬手指了指,之后便又蔫了吧唧的坐在了顾卿晚的膝盖上,呜呜着像个孩子般揉起了眼睛。
顾卿晚叹了一声,道:“你是说,他捏你耳朵?还打你屁股?还不给你吃的,让你饿着肚子?”
兔兔放下手来,连连点头,又用小脑袋去蹭顾卿晚的手指,像个受了伤害,回家寻求母亲安慰的可怜娃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低垂着,无精打采,其中还闪动着泪光。
顾卿晚心疼坏了,压低了声音道:“真是个坏蛋,兔兔不委屈,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啊?糕点?水果?或者是我给你弄些墨汁喝?哎呀,我还没见过你喝墨汁的样子呢,你真的会吃墨汁吗?”
顾卿晚越说越兴奋,恨不能现在就找个砚台来让兔兔表演一番。
兔兔听到吃字,却也两眼放光,顿时有了精神,抱着顾卿晚的右手臂便荡上了她的胳膊,两只小手灵便的将顾卿晚的袖子扯了上去,往那处莲花一扑,却是失望的吱吱叫了两声,这才伸出舌头舔弄了两下。
顾卿晚一直死死盯着兔兔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放过它那片刻的失望,她心思微动,难道这玉莲花真的会吐什么液体状的水,兔兔每次扑到她的手腕上,就是喝那从莲花胎记里渗出的水?
她细细回想,兔兔还真不是每次见她都往手腕上扑,都去舔那玉莲花的。
就像那次在巷子里装死,兔兔钻进她的袖子中便老老实实的蜷缩成一团,并没乱舔。
是不是,它每次舔的时候,都是那玉莲花有水渗出的时候啊,那莲花水又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好的,引得兔兔如此渴望?
顾卿晚想着,心跳愈发快了起来,她好像有些知道这玉莲花的用处了。
顾卿晚盯着兔兔出神,果然就见兔兔舔弄了两下便神态怏怏的哼唧着收回了舌头,顾卿晚便将兔兔捧到了眼前,问道:“你在找水喝?”
兔兔闻言竟双眼一亮,直起身子来重重的冲顾卿晚点了点头。
顾卿晚心一跳,眯了眯眼道:“你能闻到这里流出的水的味道对不对?每次都是闻到味道才来喝水的?”
兔兔又吱吱的叫着点了下头,顾卿晚愈发开怀了,将它捧到眼前,道:“听着,不告自取谓之贼,兔兔不能这样,下次来喝水,要先告诉我一声,得到我的同意才可以喝,知道了吗?”
兔兔像是不大乐意,瞪着眼睛,突然冲顾卿晚呲了呲牙,又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顾卿晚愕然,可却也没妥协,哼了一声,道:“你看,这水是从我身体里冒出来的,就是我的东西,你要喝水,是不是应该先经过我的同意呢,你每每不告便自取了,是不是很不好?你若再这样子,以后我都不给你喝水了哦!”
兔兔听顾卿晚这样说,这才转过身来,又吱吱叫着拿脑袋蹭了蹭顾卿晚的手指,委屈的点了点头。
顾卿晚眉开眼笑,抚着它的脑袋,道:“这样才乖嘛,咱们可说定了啊!”兔兔便在顾卿晚的掌心打了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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